汪姝微微垂眼,然后缓缓开口:“我不是指挥官。对,作为夜行异变者我现在只能给巡逻队提供一些有限的帮助。但你们谁能告诉我——”
她猛地抬头,声音陡然拔高:“谁在这个月里饿死过?谁真的冻死过?谁家里被断供过一天的水电?!”
安静。
“没有,是因为所有人都在拼命协调、分配、节制。是因为每一株菜都是大家亲手养出来,是因为我们绿色家园的教授们熬白了头发改方案,是因为你们都还活着——所以你们可以骂人,可以推人,可以吵架!”
“但你们要是砸了仓库,毁了登记台,抢走作物——那明天我们谁也吃不上!”
人群中有人哽咽,有人低头。
她环顾四周,忽然声音低下来:“我知道,你们饿。我也饿。你们怕死,我也怕。但你们信不信,就在我们说话的这十分钟里,城南的岗哨已经有两人被兽化者攻击了。粮食重要,但命更重要。”
“我们可以吵架、抗议、重分配。只要你们肯站出来——有胆量拿起责任,就有资格来骂人。可要是砸仓库,打人,那就不是饿——那是馋,是疯。”
话音落下,全场静默。
一位年长者缓缓走出人群:“她说得对。我们谁都不要去自乱阵脚,咱们要是被那些心里藏着小九九的人给挑拨了,那山城就真的完了。”
带头挑事的人被抓起来,陆续有人放下手里的铁棍,主动去扶翻倒的菜筐。还有人自发去维护外围秩序。
说到底,大家都不是坏人,
但汪姝突然蹲下,捂着头,呼吸变得急促。
是那声“山城就完了”戳中了她。
脑子里像潮水一样卷回来——那些过去的幻影:
她曾经也是山城的领袖。在末世最开始的夜晚,她也曾带着几十人封了入城隧道、围了超市、站上广播说“我们得活下去”。
后来,她一遍遍失败了。
她守不住老城区的隔离带,看着一个个队员死掉,自己被责骂、被抛弃…她在崩溃边缘,她护不住任何一个人…
“哎呀,我们猫姐刚刚不是还很铿锵有力吗,怎么现在突然脆弱啦。”是晚凉的声音。
汪姝只觉得自己不知怎么就断了的理智被一双满是茧子的手给抓牢缝合,她跌入了柔软的怀抱。
汪姝仰头,看着晚凉,眼圈早已红了一圈,却笑了。
“我以为,我这次不会再去管这些东西…但可能…我还是个会站出来的人。”
晚凉看着她,没有说话,只轻轻点头。
“你们真的肉麻。”武昭幽幽开口。
“干活儿去。”晚凉没好气地把她指使走。
汪姝拉好晚凉的手,平复了心绪,很快也加入了恢复秩序的行列。
居民也围了上来,默默组成两列,把食物登记台扶起,把剩下的食物归类,再次排队。
她们都知道——山城的今天本就是那些厉害的人领导着大家一起努力付出得来的,如果现在自己不再遵守秩序,山城失去了这群闪闪发光的人,那她们的明天又将何去何从?
永夜的第41日,山城的夜终于不再那么黑了。
不是天亮了,而是晚凉种下的东西,终于结果了。
她站在绿色家园小区的顶楼平台上,头发早已由先前被狗武昭啃过的惨不忍睹的枯草色变得泛着油润润的绿光,一头短发再空中轻轻拂动。
身后是已经翻修过三轮的种植架——商店虽然没了,还好她最初囤起来放在生存包里的锁血花盆还在,如今就在这里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每一盆里都种着金灿灿的金莲花,照明果一颗颗地往外蹦。
把这些金莲花种在背包的空间格里倒是更方便,但晚凉看着这些照明果,就觉得心里很是舒展。
她已经连续五天没有好好睡觉。
她操控者无事之秋的藤蔓在城市的缝隙里伸展开来,沿着冰下那破碎的道路、坍塌的楼宇、废弃的车站,一根一根地扎入土壤中。
每一根藤蔓都像是一条感知神经,为她寻找那零散躲藏的丧尸,以求开辟通向希望的通道。
矿洞内的裂隙已经关闭,山城的丧尸已不足百只,且多数被她的藤蔓清理干净。
异变到来,她也不再刻意遮掩自己的能力——不再故作普通、不再谨慎释放图鉴,不再担心她人的质疑与猜忌。
在末世的极寒与永夜之下,每一个能活下来的人都异于常人,而她,只是恰巧掌握了最“绿色”的方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