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撇了他一眼,纯黑瞳孔里倒映出他的模样,怪异,扭曲,像是一只畸形怪物。
晏竖尔蹙起眉头。
晦笑了一下,这笑容很熟悉,弧度熟悉,模式熟悉。轻蔑中带有剧烈嘲讽含义。他骤然意识到熟悉是因为这个笑容是属于他的。
就在不久前,他拔枪打断珍珠夫人手腕时露出过这样的笑容。
祂带着属于他的笑容,喉头滚动,那不知是什么的食物被祂咽下去,祂笑,“猜?”
晏竖尔怪异地被触动了,他觉得晦此刻像初长成的幼童,又像极具模仿能力的怪物——无论怎样,都是他亲手喂养的。
传闻中,某些寄生物会分泌一种正向情绪引导素,给寄体带来无与伦比的愉悦感,从而保证自己存活率增高。
他想。恐怕他也是这样吧。被蒙蔽,看不清,或者本意癫狂,甚至妄想饲养一只异种,时不时地,他要比祂更想一只怪物。
疯了。
*
另一边,戴卯卯快走两步跟上雷椒,绞尽脑汁地旁敲侧击,“雷椒小姐,你喜欢游乐园吗?”
雷椒:“喜欢。”
“那你去过s市四海乐园吗?”
“去过。”
戴卯卯闻言精神起来,跟飞鸟打暗语,她记得四海乐园,她还有记忆。
她清清嗓,接着追问,“那你记得我们吗?”
问题骤然发生,雷椒仍旧是微笑,语气里却充满了即将溢出的陌生,“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或许是顺行性遗忘。”飞鸟道。
顺行性遗忘多指在受到剧烈刺激后为防止大脑产生不可逆损伤催生的失忆,会忘掉与刺激相关的记忆,保护大脑。
戴卯卯,“有这个可能。”
她不死心地往后一指,“认识他吗?他叫晏竖尔。”
雷椒还是笑,“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那飞鸟?”
雷椒:“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柏星纬?”
雷椒:“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规则呢,四海乐园的规则。”
雷椒:“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
她像个呆滞,固定好程序的机械人,只会毫无平仄毫无情绪地回复,“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唉……”戴卯卯颓废地叹息,放慢脚步,“她完全记不起来了。”
飞鸟看白痴一样看着她,“我以为你很聪明,现在看来不是了。”
“……给我道歉。”
“对不起。”
飞鸟很果断,“但我真不明白你问这些的意义。雷椒在现实中已经死了,即便我们将她带回去,她也只是异种。你知道的,污染可以清除,成为异种却是不可逆的。”
戴卯卯:“……”
无话可说,一路无言。
雷椒带着一行人穿过一楼大厅,晏竖尔注意到黄金面具在人群中交际,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
越走越偏僻,四周逐渐暗下来只剩烛火在摇曳以拉长众人影子取乐。此处已经听不到大厅飘扬的乐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
还有转动声,很锋利,像许多片钢铁转轮飞速旋转,割裂空气发出的嗡嗡声。
晦厌恶地别过头,祂看向另一端的走廊,走廊通往大厅有衣香鬓影,有觥筹交错,有鲜花美酒美食。
“别乱走。”晏竖尔察觉到,果断伸手拉住祂的手,“出去请你吃番茄全席。”
他还记得晦对番茄很感兴趣。
手里原本不断挣扎的手突然安定下来,带像条乖顺的鱼,柔和地依偎着他的掌心,连原先冰冷的温度也逐渐被他感染捂热。
晦黑眼眸看着他,他突然感到莫名的心虚,只能再三保证,一定,绝对,肯定,吃到满足为止。
祂这才收回视线,鼻腔里发出一声惬意又愉悦的声调。
晏竖尔眼神柔和,侧过头骤地发现戴卯卯正用充满怪异的眼神看着他,晏竖尔:“?”
对方摇了摇头,半晌牙疼一样啧了声。
她快走两步上前发泄一样蹬了脚飞鸟,后者满头雾水,“干嘛啊?”
“你裤子上有灰,”
“哦。”他拍了拍裤子。
说话间,雷椒带着他们停到一扇门前,“嗡嗡……”钢片旋转摩擦声大地听不清说话声,显而易见,他们的目的地“绞肉台”就在这扇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