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泡了很久,泡到眼底一片赤红。
他那份浓稠好像怎么也冲不散洗不掉似的——直到有人来敲他的门,他这才披上浴袍,从早已凉透了的浴缸中走出来。
陆承渊什么也没问,只轻轻揉了揉他的后脑,劝他“先吃饭吧。”
孟亭曈由得人牵着带着走到位置上坐下,看着满桌都是合他口味的饭菜,觉得心口那道疤开始疼了。
他坐下,却不动筷。
陆承渊将温热的汤羹喂到他的嘴边,他食不知味,却还是能够准确的判断出,这些饭菜出自京郊那家私厨之手。
是极其正宗的苏菜。
孟亭曈不仅心口痛,他觉得眼眶痛得发酸。
他倏地愤然起身,双手用力地拽着陆承渊的衣领,推着人直接抵到了那餐边柜上,死死地盯着人看。
倒挂着的红酒杯因柜子受到撞击而摇晃,发出阵阵清脆叮咚响。
他突然扯着人衣领压着人头,奋力啃噬着那双看似凉薄的唇瓣,近乎撕咬。
陆承渊只承接着,给了人一个温暖的拥抱,垂着头,没闭眼。
那双手在人单薄的后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安慰着人、哄着人,唇上破了口子溢出鲜血也没吭一声,只在人停顿喘气的间隙,轻声说:“好了,没事了。”
孟亭曈死死咬着压根儿,又盯着人看,双目一片赤红。
他胸中似是有一团无名火在找不到出口般四处乱撞,烧得他不知如何宣泄。
他不生气的。
他只是,好难过啊。
眼泪出来的那一刻,陆承渊仿佛觉得自己整个心房都在被狠狠地重击。
孟亭曈撕咬啃噬着的是他胸腔里跳动着的心脏,一颗颗热泪砸在上面,烫得他痛到无法呼吸。
他的哭是没有声音的,他只掉着大颗的泪,然后狠狠地亲吻着他,啃咬着他的脖颈。
可陆承渊却觉得这哭声却震碎了他身上每一根、每一寸的骨头,他疼的不知所措,疼到无计可施,疼地他几乎要彻底失控。
他讨厌一切不在他掌控之中的东西。那份失控感占据着他全部的神经。
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他看不了人现在这个样子。
他太疼了。他没有办法将人哄好,缓解人一丝一毫,他受不了这种看着人陷入莫大的痛苦中无法自拔、自己却完全无能为力的折磨。
他快疯了。
他也太痛了。他想起了太多太多人,也想起了太多太多事,那些在每一次都被他刻意抛到脑后的记忆在这一个晚上一齐朝他奔涌而来,比一次次的难过还要痛苦无数倍,快要将他淹没。
他也快要疯了。
陆承渊亲过去的时候。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畜生,甚至连畜生都不如。
可孟亭曈攀过来,绞紧。
陆承渊只觉得就当是畜生吧,哪怕要当一辈子的畜生,他也心甘情愿。
水真是一种很神奇的物质。
当痛苦化作实质,悲伤溶解在身体里,所有的一切全部融化成一片汪洋,再从盛不住的狭小缝隙中溢出、流走,粘稠一片,浓郁潮湿得像回南天气里、永远湿哒哒的被褥。
尽情恣意时,就忘掉了。
孟亭曈茫然想。
如果哭泣无声,就叫出来。
陆承渊如是做。
第57章 *给我看。
孟亭曈又进了医院。
凌乐在看到人时, 第一反应是极其震惊地看了陆承渊一眼,他发出了和第一次见到孟亭曈那天同样的疑问,讶异于怎么又把人做成这样?!
又?
青天大老爷, 陆承渊千古奇冤。
——好吧也没那么冤, 半冤。
只不过陆承渊现下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那昏迷不醒的人身上, 根本没有理会凌乐看他如禽兽的埋怨目光。
高烧不退,全身遍布痕迹。
凌乐给人上心监的时候,心道要不是送人来的是陆承渊, 这事儿换个人来他高低得报警。
等彻底确认人生命体征平稳,给人输上液后,他这才抽空打量了一下陆承渊,再次惊疑了。
此刻的陆承渊哪还有平日里那副西装革履永远一丝不苟的模样。
他身上随意套着件儿的大衣,衣领凌乱, 里面不知道穿着什么, 只能看到暴露在外的脖颈与喉结上, 是清晰可见的牙印, 还隐隐有些见血。
他头发被随手捋在脑后,嘴角也破着口子, 他那脚上甚至还穿着一双居家拖鞋, 乍一看不知道这是走的什么颓废时尚风。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