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得此刻有一个沉重的石头压在双腿上,能制止他此刻因为过于害怕而出现的颤动。 等下一声阉里阉气的提醒声响起时,男帝的颤抖已经恢复了大半,他这才命令道:“给朕更衣。” 细听之下,还能听到从双腿和手上传递过来的颤抖声。 男帝穿好龙袍,戴好冕冠,面貌也和昨日没有太大的变化,却感觉他像是在一夜之间又老了十岁。 这是一个不详的讯息。 伺候他更衣太监大气都不敢喘。 坐在龙椅之上的男帝看着没有一个大臣告假的朝堂,突然间,他觉得这幅看了十几年的画面十分陌生,陌生到让他生出了几分不敢直视的胆怯。 他若是连自己的臣子都决定不了,他还是皇帝吗?这个龙椅他还会坐得安稳吗? 男帝想起昨晚突然铺在自己面前的纸张和上面突然显现的字,他的手又忍不住地颤抖起来。所幸距离众大臣较远,又有宽大厚重的衣袖遮掩,并没有人察觉到。 他道:“众卿以为王清莞之事该如何处理?昔日她所写之诗被其弟据为己有,欺上瞒下,这才得以入朝为官。如今真相大白——” 男帝加重了声音,强压下语气中的不甘不愿:“朕是不是应该将此官职还给它应得之人?” 君家那几个不乖顺的人已经被九湘暗中除去,现在君家的人不管心底怎么想,在明面上总是对王清莞礼遇几分。 在这段时间内,君家的财产也全被王清莞理清,并攥在手中。 王家的人在这段时间内试图找王清莞的茬,九湘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闻风而来的君家人轰了出去。 笑话。他们还等着君家因为王清莞而回到原来的位置,怎么可能会让她出意外? 内忧外患全都得到了解决,命人印刷和装订的诗集也正式在书店中流通,这意味着她王清莞的诗名会慢慢传出去。 如今只剩下一件重要的事—— 天的最东面悬挂着太白星正闪闪发亮,即便天已破晓,也没有黯下去半分。 九湘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衣服上沾了一层薄薄的露水,王清莞一靠近,便感受到了一股潮湿的阴凉感。 “我回来了。”九湘含笑道。 第27章 终篇*春日杂诗 王清莞被封官的事情, 如上次被推举为族长的事情一样,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讨论的浪潮比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现在阿猫阿狗都可以当官了吗?随便写几个字就可以当官, 那我赶明儿也照着书上描几个。” “你认识字吗?”有男的问。 “不认识又如何?”说话那男的十分猖狂,“女人都能当官,我又有什么不能的?” “听说是陛下为了弥补这位女族长, 昔日她弟弟入朝为官, 是因为抢了女族长所作的诗。如今真相大白了, 这也是为了补偿。” “女人会作诗?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另有一男高高在上:“如果会作诗, 为什么史书上没有记载一个女诗人,她才是窃诗的那个人吧。” 定安长公主也没想到王清莞会突然被封官,她和诸位男朝臣一样难以置信。在众男的反对声接连而起时, 惟有定安一直站在原地, 沉思着她的皇兄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清莞被封官对她来说是个好事,可这一步并不在她的意料之中,这令定安有些心神不宁。 下朝后,定安吩咐管家和姜知彰携带礼物一同前去君府, 恭贺对方。 她和王清莞有“交情“众人皆知,没必要在这个时候避讳什么, 大大方方无所畏惧才是她的脾性。 若是有意避讳, 反而会令人起疑。 自从定安长公主的五十大寿发生变故后, 姜知彰便被定安留在宫中, 服侍左右, 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姜知彰清楚, 定安长公主留下她是为了保护她的性命, 目前也只有长公主能庇护得了她。 她将姜家从一片风光中拽落地面, 那些人不把她生吞活剥又怎么会甘心。 因此她敬仰的人中, 又加了一个定安长公主。 定安长公主吩咐她出宫向王清莞道贺,姜知彰恨不得现在就长着翅膀飞到王清莞身边。尽管被封官的人不是她,姜知彰的兴奋之情也溢于言表。 王清莞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个女官,将来必会列于史书名传千古! 更深一层,她以后是不是也可以像王清莞一样,凭借着诗才进入朝堂?庙堂之高,何人不心向往之。 姜知彰兴冲冲地离开宫中,但所有的好心情都在听见这些闲言碎语后消失殆尽。 为什么史书上没有记载一个女诗人?难道不是因为女人的作品都被你们抹去名字据为己有了吗? 谁知道那些名传千古的诗,真正的主人是女人还是男人。 姜知彰的怒火险些将身下的马车掀翻,她稳坐在马车上,平时声如蚊呐的她此刻凌厉得惊人:“你们是什么人?胆敢质疑陛下的决定。” 在定安长公主身边待了这么多日子,威慑人的语气她学了个十成十。 闻得外面变得寂静,姜知彰的怒火不减反增:“街头妄议朝中大臣,是何罪名?你们若是不清楚,可以亲自去京兆尹问个明白!” 话刚说完,就见马车的帘子被掀起来,露出管家带着诧异的一张脸。 姜知彰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身上的气焰肉眼可见地消失了个干净,她自己也如蜗牛退回壳里一般,缩了起来。 嘴角嗫嚅了半天,才钻出来一句:“我看他们诋毁……” 脸红得不能再红了,就连耳垂上也蔓延了一层淡淡的粉。 管家哑然失笑,趁着姜知彰没有发现,又不动声色地将笑意收敛。 随后走上马车,手中托着一个小小的盒子,这是送给王清莞的贺礼,之前一直寄存在店铺中。将马车停在这里,也是为了取这件东西,不成想听见了一群癞蛤蟆乱叫。 待在闺房中等待嫁人的钟熙至也听闻了这个消息,恍若被雷劈般呆在了原地。做官?女子?这怎么可能呢? 转念一想,钟熙至又颓了下来。凭借诗做官,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对作诗一窍不通。 她将手中拿着的嫁衣覆于面上,双眼大睁,看着屋子里的装饰都变成血一般的红色。 除非…… 钟乾乾当然不可能再帮钟熙至! 她以前是蠢了点,被钟熙至这个姐姐耍得团团转,以至于心甘情愿地让自己的诗被拿出去,先是署上钟熙至的名,然后再署上不知道是谁的乱七八糟的名。 但她对钟熙至抱有奇怪的感情,钟熙至毕竟是曾护着她的人。 若不是钟熙至…… 但—— “你死了这条心吧。”钟乾乾质问道:“我以前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