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稻张开手指,任红沙从指缝溜走,哗啦啦落下一地,红沙落成一个小圆头,就像蝼蚁的坟包一样,一个染着血的坟包。
“你认为皿城有罪吗?”
女子愣了愣,随即望向远处,目光拉得很远很远,远到在另一个角的城墙之上:“也许是有的,否则为何受伤的总是皿城,也许就是在赎罪吧……”
“赎罪啊,也许我们都是罪人吧……”
她的话像是说完了,又似乎意犹未尽。
季稻朝她看去,却看见她热泪滚落,跌入红沙之中,声音再响起便是哽咽的声音:“可是,即便有罪,到底是什么罪呢?即便有罪,何时能还完呢?即便有罪,到底又要死多少人才能弥补呢?皿城,已经快死得没有人了啊。”
女人发泄式的呐喊让季稻微微怔愣。
她顿顿抬头仰望天空。
天很红,跟脚底的沙一样红,自带一份悲壮和肃杀,这是在任何地方都看不到的独特的天空。
女子的啜泣声仍旧在她耳畔回荡。
“为何不搬走呢?”季稻喃喃自语。
“要赎罪的。”
季稻垂眸,只见一个小女孩缓缓舀起一钵红沙,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我祖父说,我们都是罪人,要赎罪的。”
她朝季稻一笑,捧着沙走了。
季稻回眸望着她的背影,想起小女孩那灿烂的笑容,季稻又看向那哭得很伤心的女子。
“都不知道是何罪,怎么赎罪呢。”
她叹息,渡过红沙,将手帕递给了那个女子。
女子抬眸,泪眼婆娑:“谢谢你。”
季稻注意到,女子身边也有一钵红沙,与那小女孩一样。
“这钵沙?”
女子擦去眼泪:“不怕姑娘笑话。皿城传言,生命之河的沙是生命之沙,取来供香,便能洗去罪恶。我们皿城人,每当发生不幸之事,便来取上一钵,送到水阁,插香供奉。”
“水阁?”
“水阁外人也可以去的,我正好要去,姑娘要不要一起?”女子可能觉得季稻是个好人,诚心邀请着季稻。
关于皿城,季稻只会说:“好。”
季稻想了想:“稍等……”她还是回头随地抓了一把沙,入乡随俗。
*
萨格雅的战甲被划下了道道痕迹。
她身后的延军也步步逼近,而盛军却被逼在延军的包围圈之外。
盛军在近战中优势尽显,却每每在踏入皿城门下时被那些弓箭手所击杀。
战线一时难以推进。
“真是难缠!”萨格雅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男人,忍不住骂道。
而长墨也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女人的可怕之处。这个女人的力气比男人还大,长戟在她手上如同轻飘飘的银针,指哪儿打哪儿,灵活得不行。
而且,她也不是那些没有脑子一味求进的盛军,她懂得何时退何时进,所以在商温和长墨手下,她竟然没有受多少伤。
不愧是盛国的常胜将军。
而此刻天渐渐黑了,在夜晚,弓箭手的视力会受到阻碍,而盛军只需要莽进,在这方面,延军不敌盛军。
商温当机立断,鸣金收兵。
长墨也知道自己打不过萨格雅,很快就撤了回来。
萨格雅也没有再追,只是站在城门之上,遥遥望向那少年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