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边羽早几年已和四叔公说过,每一笔交易从网络平台来,除了平台的交易,线下就不要信别人的。他不听,总说自己当年踏遍大半个中国做生意,如何如何经验老道。现在着了人家的道,要去讨个理,可是人家的主体公司远在申海市,四叔公一把年纪,走不了远路。况且最近赶着在给那尊一米七高的六面菩萨像收尾,实在走不开。
边羽前日说要帮他去那家公司讨说法,心里虽然不抱很大希望,面上却要做做功夫,免得四叔公成日惦记这个事情。
吃过晚饭,边羽上二楼收拾行李。想着就去没几天,倒不必用上行李箱。
四叔公上来他的房间,拿了一张申海格丽温丝酒店的会员卡,说是以前在边羽父亲的遗物里翻出来的,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钱,说不定还能用。
边羽打了一个电话去酒店问,前台说这张卡是很久以前的卡种了,当时没有进行实名制,里面是有钱的,举凡知道密码,拿着卡来就能用。密码好在就写在背面。
四叔公出去前,往他打开的衣柜里看了一眼。
那套飞行学员制服黄了大半截袖子,皱巴巴的挂在里头,像个瘦老头。
“衣服快长霉了,还不拿去扔掉。”四叔公不轻不淡地说了句。
边羽没应话,取了几件换洗衣服往旅行包里塞,随后把那件飞行学员制服推到衣柜最里面。
四叔公撇撇嘴,跟他说记得把合同也收好带过去。
边羽“嗯”了一声,问他:“你和对方公司合作时,报的是哪个名字?”
“当然是说沉国温,我还能报哪个名字?”
四叔公以前自然也姓边,叫边什么,不记得了,离家太久。他十五岁的时候就离家,离家后一直叫沉国温。今年六十八,已经当了五十三年的沉国温。“沉”这个字在四叔公这里不读“沈”,读沉默的“沉”。他一向这样读,边羽不曾纠错,也习惯了。
四叔公提醒边羽临行前要记得带身份证,便下楼去了。
边羽将自己的身份证放在书桌上显眼的位置。
七年前四叔公给他改了名字,他身份证上现在写着的名字是沉遇。
他回想起来,那张写着“边羽”的身份证,已经剪掉了。
第2章
边羽下午两点到的申海,格丽温丝酒店距那家公司倒是不近,从酒店再到那家公司,坐地铁得花去一个半小时时间。
那家公司在张杨路一栋不大的楼栋里,十分小的规模,约摸九十号人最多。
边羽来到这家公司表明来意后,便被晾在空的工位上一个多小时。期间,其他工位上的人,有一两个不时朝他这里瞥来。
那样一个个子高,皮肤白,瞳色清亮,五官精致得像雕塑的人坐在办公室一角,就好像繁杂灰涩的空间里有一朵特别明亮的云。
日光灯将他镀成玉雕,衬衫领口松垮,露出月牙般皎洁的锁骨,根根分明的睫毛眨动时,在眼下扫出倦态的阴翳。一双令人着迷的忧郁的眼睛。
其余大多数人因工作繁忙,瞧那么一两眼就不敢再看了,但心里免不了很在意。
边羽形象特别出众,出门在外,旁人不禁是要多看几眼,自他幼少便是如此,早就是习惯了,从不被那些目光影响什么。
旁边的工位来了一个刚签完合同的姑娘,坐下来就跟他搭话。姑娘可能以为他也是新来的同事,想要搞好关系。
他瞧见姑娘手里拿着的合同单,有一张单独出来的工资合同,上面写着工资【5000+2000】元,发薪日当天,这份工资会分两次发放。
姑娘意识到被边羽瞧见,忙将那张合同翻过背面去,拿笔记本盖住。又见他的目光没别开,眸子像玻璃一样透亮,她便认真观察起来。
他这双眼睛不全是黑的,在日光灯照射下,有点淡青棕色,色泽虽然透亮,但他眼神总带倦意,倒不显得特别精神。
边羽轻轻抬起眸子,眼神移到正看他的姑娘的脸上,姑娘脸一红,笑了两声,赶紧挪开视线,手足无措地摆弄键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