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这么大,我以为你今天不来。”边羽说。
“巡逻路过。”召觅低头见到边羽手腕上黑色皮革表带手表。
边羽抬起这只手:“刚才试戴,没来得及摘下。”
“我们戴彼此的手表也挺合适的。”召觅伸出手臂,手腕靠着他的。一个黑色表带手表和蓝色表带手表,分别在这两只手腕上,对比和谐。
表中的指针静静转动,召觅翻过掌心,抓住边羽的手腕。
边羽眼皮一动。
雨珠漫无目的地打在门檐上。檐下,他抓着他的手,掌心触到来自他肌肤的温度,就这样有好一会儿。
“你的手腕大小和我差不多,要不就这么戴着吧。”召觅慢慢放开他的手腕。
边羽神色间不排斥,但不解:“那你今天来是为了干嘛?”
“因为之前答应你要来。”召觅回答。之前临时去异地出差,没能赴约。昨天一回来,他立刻就到这里,但是彼时边羽不在。所以今天一早,他便趁巡逻的空档来了。
“冒着大雨,过来看看手表戴在彼此手腕上合不合适?”
“听着是不合理。不过……不行吗?”
召觅给边羽问愣住。短暂沉默两秒,边羽说:“进来坐吧。”
“不了,我得巡逻。”召觅戴起雨帽,转身走回雨幕里。没走出几步,他停下,回头说,“台风要来了,记得窗户贴好胶布。”
台风来了,夏天也就要来了。
余光间,他瞥见庭院内,那株还没谢的荼靡花被一个竹子搭撑的小雨棚保护起来,他私心希望,这个春天能再久一点。
召觅走后,四叔公从厨房走来门口:“是谁来了?”
“召警官。走了。”边羽低头凝望腕上与他相换的手表。
召觅踏出庭院时,雨帘将天地织成灰蒙蒙的茧。对讲机内,同事在同步辖区情况,他就要赶去下一个区域,却在拐过巷口时骤然停住步伐——小卖部褪色的遮阳棚下,镜片反光一闪而过。
防水布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不动声色调整步伐,靴底碾过积水坑的力度惊得对方肩膀一抖。
长焦镜头仓皇缩回,记者假意拍风景,但还是没躲过召觅锐利的目光。
“又是你。”召觅的声音比雨水更冷。
记者咽了咽唾沫,后颈渗出的汗混着雨水滑进衣领。他迫使自己挺直腰板:“对,是我。我在工作,请问警官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我第二次抓到你了。”召觅开启执法记录仪,“现在执法记录仪已经开启,我怀疑你在偷拍他人隐私。请配合我去派出所进行调查。”
记者手指抖了抖:“好,我跟你去。我没犯法,我怕什么?”
派出所,接待室。
白炽灯在记者镜片上投下冷光。他垂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指尖反复摩挲相机包脱线的边角。
记者姓柯,36岁,在鹭岛日报任职。鹭岛日报曾是家家都会订阅的报纸,但也随着纸媒时代的消亡而凋零。如今主要活跃在社媒平台,一直以来是大事、热事的权威报导媒体。
召觅手中的钢笔在本子上簌簌登记信息:“说吧。上次还有这次,都是什么原因?”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沉寂荡在空中。
“2016年,”良久,柯记者开口,“821空难。那桩新闻,是我跟的。”
召觅笔尖停顿,抬眼看他。
“那个新闻,不用我多说,你们都清楚。当天上午10点30分,冼建的私人飞机起飞,下午14点15分在雅米岛东南海岸线坠毁。驾驶坠毁飞机的飞行员,是申海航空的边至晖。事故造成机上5人全部遇难,包括机长边至晖、副机长、私人管家、冼建的助理以及冼建本人。”柯记者眼睛盯着桌上的水杯,鼻尖仿佛还能嗅到那个烈夏,雅米岛上的血腥气。
第33章
“冼建一死, 他们家就树倒猢狲散,一边争家产,一边像疯狗一样攀咬一切相关的人, 他们还一度将矛头指向边至晖及他的家人……
“当年有些同行收了钱,不择手段,去逼边至晖的家人,往死里逼,把他家人的话断章取义报导出去,不在乎他的家人每天被围攻堵截和威胁恐吓。
“我当时干什么?我坚信问题不全出现在机长身上,我私底下去航司调查, 尽可能去找所有相关的人员。我作为媒体人所拥有的直觉、嗅觉,让我感受到这桩事背后牵连的东西很多,有一双双无形的手在搅弄是非, 要遮住我们的眼睛,捂住我们的嘴。我尽心尽力, 就为了追求一个真相!最后我踢到铁板了, 被领导警告,我不听,又查, 然后被调岗……这条新闻, 我终于彻底碰不到了。”
召觅冷静地听他述说, 旁边的同事安静做记录。
柯记者眼含哀伤,苦笑着摇头。他指着自己,满是不甘地问:“当年,没良心的人升职发财了,我呢?我错失了职业上升的最佳阶段,这么多年光涨资历不涨工资, 老婆都抱怨我升不上去,评职称都轮不到我……”顷刻,眼中的哀伤和不甘化为怒气,“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我为什么要一直去那户人家?因为我已经查清楚了。他们是边至晖的家人,那个老人家我不知道是谁,但是那个男生一定跟边至晖有关系。那男生的年纪、外貌都和资料里的照片对得上。我要从他身上找突破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