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与非的卧室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谭欢眨了几次眼睛,眼前模糊的视野才缓慢聚焦。
他看到了唇边湿润的迟与非,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唇,小声呢喃:“我在做梦吗?”
迟与非抹了把谭欢唇边的水渍,抓起谭欢长着小小嫩绿枝丫的手晃了晃,说话时胸腔的震动传递给了谭欢。
“植物也会做梦吗?”
谭欢靠在迟与非怀里,脖子软软的枕着迟与非的臂弯,他看着自己被迟与非拎起来晃动的手,嫩绿色的小枝丫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因为他本人的虚弱,只长出来一厘米的小芽,但确实是从他的手上长出来的。
谭欢僵硬的大脑慢慢运转,晕倒前的记忆一帧又一帧的回放,迟与非之前说过的话一句又一句的响在脑中。
哦,对了,他被迟与非发现了。
迟与非早就知道他干的一系列蠢事了。
谭欢微微翘起嘴角,露出安详的微笑,双眼一闭,又晕了。
迟与非掐着谭欢的下巴晃了晃,确定他不是装晕后,有些无奈。
他将谭欢放回床上,出去给谭欢炖汤。
既然谭欢有对水分的需求,汤总比单纯的水补一些。
几个小时后,天光微明,迟与非熬了一夜,给谭欢炖了一锅香喷喷的老母鸡汤,清亮又咸香。
他端着鸡汤进卧室,照旧一口一口喂谭欢。
果然鸡汤的吸引力比水大得多,谭欢明明还晕着,却很贪心,迟与非每喂一口,他都要啾啾迟与非的唇,再舔一舔,偶尔还会咬住迟与非的舌尖啾啾不停,想要获得更多的鸡汤。
喂了一整碗鸡汤,谭欢的气色好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
他躺在床上,双眸紧闭,若不是胸口微微起伏,几乎像个死人。
迟与非想到这个可能,心脏被刺了一下,立刻端着空碗出去了。
之后的几天,迟与非没去上班。
他一直待在别墅里陪着谭欢,可谭欢一直没有再醒。
喂谭欢喝下各种大补的炖汤,谭欢的气色也不会再变好,他的呼吸越来越缓慢、微弱,迟与非不敢离开谭欢半步,便夜夜守在谭欢旁边。
迟与非经常惊醒,他会第一时间去检查谭欢的呼吸,听谭欢的心跳,每一次检查前,迟与非都会被莫大的恐慌裹挟。
谭欢在他心中的地位,比他以为的还要重要。
越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迟与非内心的阴暗便蔓延的越大。
不想再看到这样了无生机的谭欢,不想再放谭欢出门了。
迟与非趴在床边,轻轻握着谭欢的手,“快醒吧,谭欢,等你醒了,我还要跟你算账。”
三天后,谭欢终于醒了。
他人虽然醒了,但状态特别不好,整个人没什么力气,连转个头都很累。
谭欢看到趴在床边的迟与非,内心一片绵软。
他努力抬起手,想要碰一下迟与非,可指尖刚蹭到迟与非的脸颊,手就砸回到床上。
迟与非睡得不沉,这一点轻微的碰触就让他醒了。
他猛地起身,看到谭欢睁着眼睛,立刻凑过来摸了摸谭欢的脸,又摸了摸谭欢的头发,像不知道怎么表达他的担忧才好。
谭欢张了张唇,没什么力气说话。
迟与非问:“你需要什么?土壤?水分?都告诉我。”
谭欢极为缓慢的眨了下眼睛,然后摇了摇头,他终于能说话了,但声音又轻又无力:
“过几天就好了,我没事的。”
迟与非立刻猜到了什么:“过几天的意思是……你会变成其他什么。”
谭欢苍白的唇瓣抿了抿,眼眸微敛,声音更轻了:“真的不是梦啊,你真的都知道了。”
迟与非立刻把谭欢抱进怀里,“别晕,不许再晕了,等你好了我再跟你算账。”
谭欢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自己不晕。
他太虚弱了,连维持清醒都很困难。
迟与非再次问:“你真的不需要土壤之类的?需不需要我把你种在土里?”
谭欢似乎觉得挺好玩的,很虚弱的笑了一下,“不用啦,这个世界的土壤已经没有能够供给我的养分了。”
迟与非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谭欢不肯再说了,他轻轻摇头:“反正,我过几天就好了。”
迟与非的心脏抽痛了一下,他缓缓收紧怀抱:“谭欢,你的样子看起来无法再撑几天了。”
谭欢垂着眸子,不看迟与非,只是很小声的重复:“过几天就好了……”
迟与非攥着谭欢的一只手,那只手苍白又消瘦,无力的搭在迟与非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