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了一些关切的话,安慰了他,又说了一些自己一家在宿阳的趣事,还说了商悯在宿阳的生活。商谦脸上总算有了一个笑脸。
他只在府中坐了半个时辰就离去了,说是明天还要去小学宫上课。
长阳君吃了一惊:“这么小就去上课了?这个时候也不能停?”
“还有五天到初一,还要再上两天课,父王过世后,哀悼期为九天,现下已经过了。”商谦规规矩矩道,“姐姐不在,没人教我,姑姑也忙,但是课不能落下,所以我去小学宫。”
长阳君“啊”了一声,没有洞悉他混世魔王的本性。
亲人离世,他性情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跳脱了。
长阳君拉着他的小手,亲自把他送到了出府的轿子上。
回屋后她对老伴道:“看着是个特别懂事的孩子,等他长大,悯儿也有左膀右臂了。这孩子好像差三个月六岁,才多大就懂得这么多了,比言澈小时候聪明。”
“就是谦儿母亲的那个事儿……”孟修贤提了一句。
继后害人不成反被杀,这件事情始终是姐弟两人间的一道刺,商谦年龄小不知道真相,等他长大了,也不知会不会移了性情。
两位老人的忧虑,商谦不知。
身边的长辈要么离世,要么忙得移不开手脚,商谦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武国的国丧不像大燕国丧,没有那么大的规矩,主要是由于如果丧事大酬大办,多少会对民间百姓的生产生活产生影响,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尽量简办。
民间九日内暂停嫁娶之事,不允许在公开场合奏乐歌舞。宗室臣子素服一月,斋戒九日,王族直系亲属素服一月,斋戒一月,十五岁以下、六十岁以上者免除斋戒,素服即可。
九日已过,商谦得继续上学,他知道这是让自己身边长辈对他放心的唯一方式。
小学宫里的学生通常也只使用学名,隐藏出身,以示有教无类。但是出身世家大族,彼此之间总会有联系,小学宫里的学生表面不说,实际上有好些人都知道商谦是武国二公子,平日里也不乏人奉承讨好。
但是今日,奉承他的人变少了。
商谦本来就烦这些人,一开始倒也觉得无所谓,但是身边帮他提书的书童十分机灵,他是武王专门拨到二公子身边的。
“公子可注意到,往日围在您身边的人不见了?”书童道。
商谦经他这么一提醒,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这不就是姐姐教他的,平步青云时身边总是一帮苍蝇想要分一杯羹,若是跌落谷底,那些蝇虫就会轰然散去。
父王死了,他就算跌落谷底了吗?他们为什么会那么想?
商谦脸色寒了下来,凭借良好的记性扫了一圈,脑子里蹦出了一个人名——孟良。
他在去年过年时的宴会上看到过他,他是孟永春的大儿子。
商谦今年入小学宫的时候,孟良就已经在学宫上了两年学了,他表现得很是殷勤。
今天孟良也来了,但只是客客气气地跟他打了招呼,没有像往日一样贴过来。
商谦在心中记下一笔。
注意到了孟良,他顺势看向了孟晦,孟良的弟弟。
孟晦不经常过来献殷勤,商谦看他还是比较顺眼的,但凡孟晦凑到近处,说的话办的事儿都让人比较舒服。而且孟晦居然能看出来他对孟良的不耐烦,并会在时机合适的时候把他哥哥叫走。
要不是父王警告,在小学宫闹事就要被打板子,他一定会让身边的人把孟良绑起来套麻袋狠狠揍一顿,免得他在身边绕来绕去惹人心烦。
孟良和孟晦哥儿俩关系不好,商谦只需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和姐姐关系好,所以知道真正的同胞亲人该是什么样的相处方式。
孟晦居然也在看他,见到商谦将目光投向他,他眼神移开一瞬,似乎又觉不妥,转过脸来含笑点头。
商谦心里疑窦丛生。
……
孟晦跟自己那傻大憨粗的蠢货哥哥孟良不同。
昨晚,在父亲把他们兄弟俩叫到近前说出那句话的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为父听说,你在小学宫的时候对二公子大献殷勤?”
孟良懵懵道:“倒也没有到大献殷勤这种程度吧……”
“糊涂!”父亲斥道,“你父亲我官居左将,在朝堂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放着正事不干,拿着书本不学,反倒妄想走那捷径,捧谁不好去捧二公子?手伸出来!”
孟良稀里糊涂地被打了一顿手板子,不服气,指着孟晦道:“是二弟这么做,我才……”
孟晦确实是故意这么做的,他就是在挑拨,他的人生乐趣就是看大哥干蠢事说蠢话。他开一个头,孟良就争着抢着做,他收手了,孟良还是抢着做。
这话要是孟良没说出来也就罢了,可是他一说出来,父亲这般混迹官场的人将他的小心思看得透透的。
父亲更生气了,抽出皮带抽了孟晦一顿:“我叫你心术不正!我叫你挑拨是非!你也不知道劝着你大哥,就看着他在那丢人现眼,你给我跪走廊里跪半个时辰!”
孟晦歪歪斜斜地起身,在孟良幸灾乐祸的注视下推门跪着去了。
倒不是父亲不想让他跪更久,而是跪久一点他尸体都该冻硬了,外头滴水成冰。
孟晦已经开始习武了,身体硬实,跪了半个时辰愣是屁事没有,他身上被抽出来的伤还隐隐作痛呢,本想休息一天,但是父亲斥骂他想偷懒,他只能又来上学。
躺在床上的时候,孟晦就想——不对劲。
以父亲的人脉,想知道儿子在小学宫里的情况简直易如反掌。孟良又不是第一天对二公子献殷勤,怎么他早不批评,晚不批评,偏偏赶在武王离世的时候批评?
难道是父亲认为大公主和二公子早晚是敌人,大公主迟早要继承王位,觉得儿子应该去奉承大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