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着看不见摸不着的希望,只要亲人的名字还在屏幕上显示着,便能一天天等下去。
第四天,谢夫人哭着命令他不许在晚上下楼了,甚至在电梯口派人堵他。
等护工都睡了,谢至峤推开病房门,靠着外墙。盯着白炽灯,不知道在看什么,想什么。
这么多天他很少说话,老谢董在国外出差,电话里也只听谢至峤简单说一声,爸我没事儿。
刘昶赵森这些好朋友自然都知道了,谢至峤不让他们来医院探望,甚至连哪家医院都不肯说,只说自己伤的不重。
刘昶骂骂咧咧说谢至峤不地道,威胁说要把北京三甲医院所有住院部的电话都打一遍,让谢总丢脸丢到整个北京。
赵森家跟谢家关系近一些,白沉听他说谢至峤出事儿的时候跟沈迩在一起。她给谢至峤打电话,谢至峤过了好半天才接起来,听筒里还传出风声。
她皱眉问:“你嘛呢?听着不在病房。”
睡不着,3楼又不让去。病号服外面随便套了一件羽绒服,谢至峤坐在车里,车在山顶。
“我在山上。”
“在山上干嘛?谢至峤你撞的不是脑子吧,今儿晚上几度你知道吗?”
谢至峤平静的说:“来山上看星星,然后看日出。”
白沉确定他确实撞了脑子,沉默半晌,问:“你还好吗?alber还好吗?”
“不好,还没有从icu出来,我看不见他。”
谢至峤吸着鼻子,骨头上还有伤,不能像之前坐在车尾看夜空。谢至峤降下车窗,盯着很远的某一处光亮,对白沉说:“我是不是特混蛋。”
“你知道我上山的时候在想什么吗?我突然觉得自己做的太操蛋,真不是东西。你说他为什么来北京啊……如果不来北京是不是就不会经历这些。”
“别这么说,他受伤不是你的错。”
谢至峤单手捂面,从指缝溢出痛苦的神色,“icu病房门口,一个他的亲人都没有。就连手术那天,门外也只站着一个陌生人。要不是警察顺着线索找到他亲生母亲,除了我,没有人在icu门口等他。一个人都没有……”
谢至峤痛苦极了,他反复呢喃,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白沉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也知道谢至峤这个时候需要的更多是倾听。
“我睡不着,躺在床上的时候就在想。alber到底有什么是只属于他自己的呢?好像很少……”
谢至峤有疼爱他的父母,有从小被铺好的成功之路,有愿意千里奔袭的亲情,有很多朋友,待在非常有归属感的城市,有自己的家。
他用自己对幸福的要求去要求沈迩,是不是太苛刻了。
沈迩丢弃前三十年筑建的巢穴,虽不算富饶却也安稳。他只身来到北京,这当然可以说是一个成年人自己的选择,但谢至峤想他不应该那样对待沈迩。
至少,他这个曾经触碰到小猫咪最柔软肚皮的人类……
不可以。
挂了电话,谢至峤又在车里坐了很久,就着置物箱残留的烟,抽了几口,快把肺咳出来了。
山上信号不好,谢至峤接到母亲电话的时候,谢夫人差点报警。
“谢至峤,你小子死哪儿去了!不就是不让你下楼吗?给我玩儿失踪,你等着我去找你爸的高尔夫球杆……”
“妈……”
谢至峤的声音颤抖的厉害,泪水化过脸颊,喉咙发紧,他说不出一具完整的话。
电话里没有人声,只有谢至峤断断续续的抽泣和极力压制的战栗和悔意。
谢夫人仿佛知晓一切,她用温柔的声音包容谢至峤的失态,托举着在十字路口迷茫的孩子。
她说:“别怕,儿子,一切都不晚。”
沈迩进icu后的一周,沈霞来了医院。
谢至峤问梁晨是谁通知她的,因为在国内的档案里查不到沈霞和alber的关系。
“凶手已经招供了,他是沈霞的前夫。”
顺着线索,警察传唤了沈霞,所以她才能知道了alber在哪家医院。
谢至峤在3楼跟沈霞打了照面,沈霞穿一件老式的棕色呢子大衣,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学校刚开学,课排的比较满。
她匆忙赶过来,学生交的资料都来不及放回办公室。
上世纪90年代的留学生,国家重点培养的科研人员身上带着一股高昂的清高劲儿。
她双手拎着公文包,身姿挺拔与谢至峤对立而站,她目光如炬,问:“说起来,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谢总。作为alber的母亲,我不得不问一句,您和我儿子是什么关系?”
音量不大却掷地有声,不客气的开场白打的谢至峤措手不及。
他答不出来,不知道怎么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