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羌神色淡淡,垂眸瞧着这小殿下。
“殿下此刻不在东宫好好呆着,喜欢在大街上被人看笑话?”嗓音还是一如既往慵懒,但又多了几分愠怒。
“孤才没有!这是意外,你也看见了,是那马突然疯了……”穆翎声音越说越小,终于有些不好意思,“方才多谢你了。”
崔羌见他也被吓得不轻,突然生出几分心软来,就没再开口训他,只道:“属下送您回宫。”
第2章
穆翎一路上都底气不足,因为他身旁的崔羌全程都冷着一张脸,连带着周围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太子殿下觉得有些尴尬,只好没话找话。
“你是何时到的?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此呀?孤保证,再没下次了,求你别告诉母后行吗?”
“殿下觉得呢?您是储君,怎可私自出宫,令自己涉险?”崔羌语速平稳缓慢,“最重要的是,不论殿下想保护谁,您都要知晓,一旦您发生任何意外,所有人都得跟着陪葬。”
穆翎闻言有些恼了,脱口而出,“所以你是害怕被牵连?孤还以为……”
崔羌睨他,桃花眼狭长深邃,像是一池深水。
四目相对,与太子殿下脑海里在东宫初见他时的模样重叠。
穆翎记得,那是一个雨天。
初时,细密的雨丝轻柔飘下,没有一点儿声息。
渐渐地,雨大了起来,打在屋顶上,淅淅沥沥的响个不停,细流从屋檐滴下,在地面溅起水花。
就在雨第三次由急促转向温柔的时候,殿外才出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一把青伞,一身白袍。
他左手负于身后,缓步靠近。
万籁俱静,穆翎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随着那人的靠近有规律的震动着,愈来愈大。
丰神俊秀的面庞出现在视线中,尤其是那双桃花眼,让人忍不住陷进去。
穆翎脑海里忽地浮现了一句诗。
肃肃如松下风,皎皎似林间月。
此刻又对上这双眼,太子殿下眼神闪躲,话还未讲完又含糊解释道,“孤是说,这次……”
“殿下以为什么?”崔羌看着他,眼神未有一丝颤动,心里却没由来的有些烦躁。
崔羌永远也忘不了那夜的平芜山,第二日他重返山中,血染红了满地,山顶空无一人,只余火雾弥漫,腥臭刺鼻。
也不是空无一人,至少断壁残垣之上,还有辩不出原身的碎骨残骸。
他似游魂般寻遍了每一处地方,最终停在一处不起眼之地,颤抖着手抹开了被遗留下来的血迹。
只一眼便认出来,那是他同门的衣段。正面血红,背面却染得不够彻底,隐约中露出了类似鸟状的图腾。
他想不到谁会有这般大的势力,除了朱雀图腾——皇城司,他找不到更合适的答案。
皇后李氏一族在朝中势力独大,其兄长更是征战疆场从无败绩的常胜将军,连皇帝也要敬畏三分。因此东宫便是他最好入手查明真相的去处。
三个月下来,太子确实如传闻所言毫无心机,心思也不在正事上,他这影卫的日子自然也过得清闲自在,竟有些不像在处于漩涡中心的东宫。
可师父尸骨未寒,他首要任务便是查清真相。
被打断话的穆翎抬头直视那双深邃眼眸,他突然很想问出来,他也真的问出来了。
“还以为你是担心孤。”
短暂的沉默让穆翎微垂下头,直到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崔羌不以为意地应了声,眼底却沾上了几分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
“所以你也当孤是挚友吗?”他听见太子殿下乐滋滋的声音。
崔羌道,“自然。”
穆翎眉眼舒展开来。那些道不清的情绪在一瞬间又有了新的解释。
从小到大,那些所谓的世家公子对太子殿下皆是诚惶诚恐。他又是嫡子,有单独的太傅,不需要同其他皇子般去昭阳堂读书,因此连一同读书的兄弟伙伴都没有。
崔羌长得好看,武功也好,最重要的是,崔羌不怕他,还会关心他。
是了,他早把崔羌当成自己人,他也喜欢崔羌这个朋友。
前面发生的小插曲也影响不了穆翎此刻的好心情,连嗓音也变得轻快起来。
“既如此,那此事你就不准告诉母后了!这皇城中可是有许多有趣之处你没见过呢,孤以后都带你一起如何?”
太子殿下亮晶晶的眼眸不含一丝杂质,让崔羌有一瞬间忘记了仇恨,他嘴角轻扬,嗓音依旧懒散轻慢,“好意属下心领了,但殿下还是多学点治国之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