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斜飞过长空,车轮轱辘驶过渐起漫天风沙。此地黄沙遍布,人烟稀少,寸草不生,路也变得越来越不好走。
“主子,过了此地,再穿过前面漠河城,就能到北渊了。”车夫阿飞隔着车帘朝里道。
崔羌缓缓睁开眼,穆翎躺在他身侧,苍白的面容上泛着不正常的一抹红晕。此刻身上还盖着厚厚的狐裘,将脑袋枕在他的腿上。
崔羌才哄着他睡下,今日穆翎一直在咳嗽,外头风沙大,此刻这小太子又有些发热,漠河城今日想必是到不了了,况且暮色将至,此地一到夜晚又冷的厉害……
崔羌沉稳的嗓音响起,“去离这最近的鼓镇休息一晚。”
“鼓镇就是这附近的那座城吗?”阿飞没忍住问道。
同样是初次到此,主子是如何知晓那座小城叫鼓镇的?
阿飞正想着,听见里头飘出来一个字。
“嗯。”
戌时,马车停在鼓镇唯一的客栈门口。崔羌连带着狐裘将昏睡的穆翎打横抱起,下了马车直奔二楼客房。
穆翎此刻脸色愈发苍白,他昏昏沉沉地睁开双眼,刚触碰到床榻便只觉寒冷至极,浑身酸痛。
太子殿下嗓音气若游丝,“你放肆……又不经过孤的允许擅自抱孤。”
不曾想开口第一句话是这样的,崔羌险些被气笑,“殿下不说点别的了吗?”
“孤好冷……”其实还疼,但太子殿下没好意思说出来。
怎么同样是去北渊,其他人都好好的,就自己这般备受折磨?
别以为他不知道,从小到大,宫里的老嬷嬷都私下拿他比公主取笑,因此他总是牟足了劲闹腾,专干些女儿家家干不了的事儿,爬树骑马样样喜爱。可依旧摆脱不了体弱的毛病,穆翎突然觉得有些委屈,泪水止不住的覆满眼眶。
啧……
崔羌面容平静,眼神却突然有些晦暗,瞳孔也愈发幽深。他桃花眼轻佻睨过去,薄唇懒懒散散地轻吐出几个字,“真是娇气。”
穆翎自是听到了,气得又咳了几声,费力扬声道,“你说什么?”
又炸毛了,崔羌忍笑,给他拍背顺顺气,但说出的话依旧让人开心不起来,“殿下这般泪眼朦胧的模样,叫外人瞧见了该要被笑话了。”
“这哪有外人?分明是你想笑话孤!”
崔羌垂眸看着那泛红的眼尾,忍不住抬手想轻轻一按。
手刚伸过去,穆翎便慌了一瞬,他瞪圆了杏眼下意识向后缩去。
张牙舞爪的寒风被隔绝在窗外,屋内一时静谧无声,只余烛火滋滋作响。
崔羌的手僵在半空中,了然一笑道,“殿下误会了,属下只是想看看您还有没有发热。”
他收回了手,继而道,“大夫稍后便到,殿下再忍忍,吃过药就不会难受了。”
穆翎红了脸,但因着脸上本就由发热泛红而看不出来。他还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抱着被褥往里缩了缩脖子,闷闷应了一声。
恰巧此时门扉被敲响,阿飞的嗓音传入屋内,“公子,大夫到了。”
片刻后,崔羌立在榻边看着大夫把脉,淡淡问道,“他如何了?”
老大夫行医多年,一把脉便瞧出了其中缘由,笑道,“你二人是初次来此地吧?这小公子无大碍,发热怕冷是水土不服引起的反应而已,至于感到身体酸痛只是因为舟车劳顿,我开两副药下去,多修养几日便可大好。”
“有劳了。”
阿飞见状立即将人请出去开药。
等阿飞再次端了药和热水上来时,已经到了子时。
屋内只剩下穆翎一人,他懒得费太大力气起身,只躺在榻上轻声道,“你去休息吧,孤自己能行。”
阿飞犹豫片刻,按吩咐退下了。
一盏茶后,门扉又被拉开。
穆翎听见崔羌幽幽叹了口气,“此行未带随侍宫人,殿下既不乐意别人照顾,那只能属下亲力亲为了。”
穆翎刚想开口,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只听崔羌又道,“殿下别白费唇舌了,这药您必须喝掉。”
穆翎瞧着崔羌愈发靠近的脚步,以及那碗乌泱泱的黑色苦药,心道长痛不如短痛,接过药碗双手捧着便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