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丝毫未见悔意。但穆翎懒得同他计较,继而道,“你时时都在孤的身旁,谁给你东西孤怎会不知?除了在茶馆那会儿,能给你这物的不就只剩那位姑娘了吗?”
他细细回想着白日里的种种,“怪不得孤总觉着那姑娘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你有没有发现盐湖那些灶丁也神情怪怪的,好像有些慌张。”
崔羌依旧笑着,不置可否。
“这北渊难道不是如我们所见这般?陈勇有事瞒着我们。”太子殿下喃喃自言得出结论。
崔羌把玩着手中穆翎赠他的扇面,对着穆翎时,他面上始终挂着一抹淡笑。
“殿下真聪明。不过与其说他有事瞒着我们,倒不防说陈勇只想要我们见到,他想让我们见到的一面。”
穆翎刚想问那为何还要急着回皇城,只闻辘辘的马车声却骤然停了下来。
他顿了几秒,当即话锋一转,“所以我们现在是要重返北渊?”
“是,也不是。”崔羌摇头,嗓音低低沉沉的飘进他耳里,“此处仍是北渊,只是这处位于北渊最西侧,是陈勇不会带您去看的地方。”
他轻笑了一声,“难不成殿下以为,您所见到的那处地方便是北渊的一切么?”
穆翎心中惊疑,抬脚便要下去。
崔羌神色淡淡,伸手轻拉住他的手腕,“外头冷,殿下先将狐裘穿上。”
两人下了马车,细雨无声,冷风呼啸,阴阴沉沉的天空,湿漉漉的泥地,配上眼前这一片低矮衰朽的茅草小屋,尽显穷困。
崔羌立在穆翎的身侧,替两人撑着伞。细密的雨丝顺着风飘进偏移的伞下,打湿了他的左肩。
他微微垂首便能将太子殿下的神色尽收于眼底。
“殿下怎么了?”崔羌问他。
穆翎摇摇头,只问,“我们今夜要呆在此地吗?”
崔羌了然一笑,“殿下别担心,已经子时了,再过三个时辰等天色一亮我们就去盐湖,看看那里究竟如何便可回皇城了。”
枝叶随风婆娑,将穆翎的狐裘也吹得猎猎作响,崔羌开口提醒道,“殿下还是回马车内吧,莫要染上风寒了。”
穆翎再次摇头,“孤想看看此处。”
于是青伞下,二人慢慢走着,穆翎掌着灯,两人的影子被微弱灯火拉得长长的,投在地上。
如果不是此地太过衰朽,这幕倒是看上去十分温暖和谐。
忽地,不知脚下被何物拌了,穆翎下意识惊呼出声,身子也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跌倒,腰身却被身侧人牢牢圈住。
崔羌神色平静无波澜,他垂首睨着自己手掌环着的那截清瘦的腰肢,这样虚虚一握便圈了个满怀……触感不错,崔羌想着,他没由来的还想轻轻捏一下手心覆着的那处柔软。
这般想着他便这般做了。
太子殿下原本还在愣神中,崔羌忽然的动作霎时引起一阵陌生且诡.异的感觉,透过腰身传入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有一瞬间的头皮发麻。
穆翎白皙的面颊染上一片绯色,细小的雨点敲打在他头顶上方的伞面上咚咚作响,不紧不慢。
但他只觉胸闷气促,旋即飞速推开了人,扬声道,“你作甚?”
啧……这么不经逗。
崔羌低头瞧着这太子殿下,那副微红着脸凶人的模样,让他不由得想到了一个词,色厉内荏。
但身为影卫,自然是不应该以下犯上的。于是崔羌真诚道歉,“殿下勿怪,属下一时心急您的安危才……”
穆翎瞪大杏眼看着面前之人,他明明指的不是这个,崔羌这人是真的听不懂么?难不成是自己产生错觉了?想着想着,他便有些羞愤地打断了那话音。
“行了。”
崔羌闻言不作声了,但他桃花眼微眯,长眸中盛满笑意,嘴角也弯起一道极浅的弧度。
穆翎定了定神,随后将灯火照在地面,只见一堆茅草卷成一团摊在泥地上。
“这……”穆翎呐呐出声。
“房屋遇到风雨也不为所动安稳如山,在北渊只是城中那处才有的景象。”他听见崔羌这样说。
穆翎抬头看了眼身侧之人,有些不敢置信,问道,“北渊除了这处还有其他地方吗?”
崔羌好笑道,“自然是有的,这是城西,除了您昨日到访的城中,无论是城北城南还是城东,皆为此番模样。”
听罢,穆翎抬步急着靠近那片屋舍,他清晰地看见,这些茅屋根本经不住任何的风吹雨打。此刻狂风嘶吼着,竟是将这屋舍上的茅草都卷走了好几层。
再走近些,二人发现那屋舍里是有人醒着的。
一个老人拄着拐杖都在一张掉漆的椅子上独自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