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瑶道:“岱州官兵查获的金银珠宝……”
陆征咬了咬牙,道:“全凭殿下定夺。”
华瑶决定把金银珠宝清点一遍,她自己只拿一部分,剩余的另一部分用于安置百姓。如此一来,百姓能受惠受益,官兵对朝廷也有个交代,华瑶自己也能得到好处,可谓是一举三得。
华瑶命令道:“那好,这笔钱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岱州的盗匪来了几个月,也屠了几个村子,留下了数百名老幼妇孺,急需收容。参将大人的两位遗孤,你也得尽心尽力地照顾,你在战场上做了逃兵,遗孤的父亲为你战死,你必须血债血偿。”
陆征哑然片刻,道:“巩城……没有养济院。”
所谓的“养济院”,正是安置老幼妇孺的官办住所。
华瑶道:“杜兰泽已经草拟了一篇公文,你遵从她的指点,依照法律,申请上级的批示,自己再贴点钱,设立一个巩城养济院,好好抚养被盗匪夺去父母的孤儿。你总是以儒生自居,想必也熟读了四书五经,那你应该明白‘民贵君轻’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陆征的眼底涌起一股热泪。他立刻领旨,还给华瑶磕了一个响头。
华瑶敲了敲桌子:“岱州的盗匪虽然被杀了一大半,但是,三虎寨依然盘踞在凉州、沧州,你身为巩城巡检司的通判,绝不能有丝毫松懈,必须严查关隘,防范于未然。你想要功绩,就得依靠自己去争取,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旁观许久的燕雨总算听明白了。
燕雨附和道:“是啊,陆大人,你吃别人嚼剩下的东西,能捞到多少油水?再说了,当今圣上一共娶过四位皇后,现在这位……哎,你以为自己背靠大树,说不准哪一天,大树倒下来了,你就被砸死了。聪明人都得留两条路,比如我,我也给自己留了两条路。”
“兄长,”齐风及时打断了燕雨的话,“适可而止。”
燕雨闭上了嘴,没再说话。
*
昭宁二十四年十月初,巩城巡检司与另外三个城镇的卫指挥使司联手派出人马,总共发兵两万余人,剿灭了三虎寨设在岱州的最后一个贼窝。
这一次,华瑶并未随军出战。因为那个贼窝的贼寇只剩一千多人了,也没什么高手,两万多官兵把贼寇杀得片甲不留。岱州的捷报频传,将士们喜不自胜。
依照华瑶最初的打算,她原本想在战场上杀了陆征,侵吞陆征的财物,再让参将取而代之,可惜参将已死,她找不到更好的替补,只能勉强使唤陆征。
陆征倒也听话。他退还了自己贪污的税银,修建了巩城养济院。
养济院与码头隔得较近,仅有几里地的距离。华瑶出发去凉州的当天早晨,路过
养济院,顺便进门去探视了一圈。
华瑶在岱州战功煊赫,声名远扬,她即将启程去往凉州,便有不少岱州武将为她送行。
武将们跟随华瑶,跨过养济院的门槛,听到了孩童的读书声,又看见厨娘正在准备午膳。伙房、厅堂、寝房全都收拾得干净整洁,里里外外都立好了规矩,显得井然有序。
华瑶绕过一群武将,穿过漫长的回廊,跳到了一扇木窗旁边。
隔着一道硬木窗栏,华瑶偷偷看了一眼屋内,孩子们正在齐声读书。
清澈日光洒在华瑶的身上,碧绿的树影随之晃动,飘来淡淡花香,窗内的一个小姑娘发现了华瑶。
小姑娘又惊又喜,小声问:“姐姐是神仙吗?”
华瑶厚着脸皮说:“是的。”
华瑶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悄悄地伸出手指,顺着镂空的窗格,把糖递给了小姑娘。
台上的老师咆哮道:“谁不听讲!”
小姑娘结结巴巴道:“外面有姐姐……神仙姐姐……”
屋内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院内树枝摇曳,再无芳踪。
*
深秋的冷风掠过江面,江边的芦苇伏低,茎叶碧绿,花穗雪白,堪为壮丽一景。
江上水雾茫茫,浪涛汹汹,大船行驶得快而疾。
谢云潇站在船头,眺望远方的崇山峻岭。他穿着一袭黑衣,身形高挺而修长,似是华茂春松,静立于山水之间。船上声音嘈杂,他丝毫不在意,始终独自一人,静默地观赏江景。
“那就是贵公子的气派,”燕雨评价道,“瞧瞧人家谢云潇,真有一身的贵公子气派。”
齐风劝告道:“兄长,别在背后议论他。”
燕雨并不听劝,还悄悄说:“你这个人,太不讲道理,你是我弟弟,和我打从一个娘胎里生出来,我跟你讲话,就等于自言自语,算不上议论了谁。”
齐风道:“长舌夫。”
燕雨恼火道:“你骂谁呢?我说他两句怎么了?我又没说别人的坏话。”
齐风道:“你不敢说他的坏话,你怕被公主逮到了。”
燕雨的怒火更旺了:“你别胡说,我可不怕。”
他还非要和谢云潇比较一番:“我和那个谢公子相比,谁的性格更风趣,谁能交到更多的朋友?倘若有一位姑娘,要在我和他之间选一人,你说,她会选他,还是选我?”
齐风沉默不语。
燕雨自问自答:“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是明摆着的吧。”
“什么意思?”华瑶突然插话道,“只能选一个人吗?”
船上风大,华瑶的长发被吹得纷乱,玄黑色的锦缎裙摆迎风飘荡。她满不在乎,懒散地倚着栏杆,谢云潇忽然走到了她的背后,低声问她:“你想选几个人?”
华瑶还没回答,谢云潇岔开话题:“船队驶进了延河的河道,延河是凉州的运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