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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宇开霁 第65节(2 / 2)

朴月梭转怒为悲,失笑道:“这么些年来,表妹总是老样子。”

华瑶不懂他意欲何为,佯装领会道:“那不然呢,我还能变成什么样?”

“心更狠了,”朴月梭自言自语道,“你从前多少还会劝慰我几句……罢了,旧事莫提。”

谢云潇毫不客气地说:“旧事莫提,旧情莫念,便也能相安无事。”

车外的雨声奔腾澎湃,朴月梭忍着咳嗽,灯下的面色更显苍白。他生就一副清俊容貌,且因他垂目低首,那眉眼尤为出色,鼻梁高挺,唇线紧抿,忍气吞声的样子好比西施捧心,颇有一种沉鱼落雁的美态。

华瑶视若无睹,侧头看向窗外:“宫道开始积水,今夜马车恐怕无法离宫了。”

华瑶的预判极准。没过一会儿,前方侍卫来报,说是有一处宫道泄水不畅,车流堵塞,恳请公主与驸马移驾。

幸好华瑶在皇城也有住处。马车疾速穿行于道道宫门,停在西南方的一座宫殿之外。

华瑶和谢云潇下车以后,华瑶转头去看朴月梭:“你也回不了家了。你可以在我这里留宿,或者我吩咐马夫,送你回翰林院……”

“微臣叩谢殿下收留。”他接话道。

“你想好了吗?”华瑶提醒他,“你在我的宫里睡过一夜,难免会惹来流言蜚语。”

朴月梭坦然道:“宫里的流言蜚语,何曾少过?众人皆知我和您的关系之密切。我自年少起,每日进宫,与您作伴,习惯了与您共处的日子。我本就是公主的伴读、淑妃的侄子,早就没了一分一寸的回旋余地,可我不觉后悔……时至今日,犹为有幸。”

他并不是不能做公主的侧室,但他骨子里也透着清高。哪怕华瑶一刀杀了他,他也不会把自甘轻贱的话讲出口,偏偏华瑶丝毫没有感悟到他的深意。

华瑶格外大方道:“嗯,好的!那你今晚就在偏殿歇息吧,我会派太监伺候你。你刚才咳个不停,这会儿再乘车上路,难免受寒,姑且在此休养休养。”

她牵着谢云潇,毫无留恋地离去,翩飞的裙摆隐没在黯淡的风里。

朴月梭自顾自地举着伞,立在原地,任凭大雨再次打湿他的袍角。

*

京城的暴雨狂风淤堵了几条长街,直到三日之后,天色放晴,京城的官民才算松了口气。工部连夜派人疏通街巷,唯恐防汛不利,冲撞了哪位贵人。可惜他们日防夜防,终归没防住嘉元宫的祸事。

自从嘉元长公主被圈禁在养蜂夹道,那嘉元宫就未有皇族入住过。

嘉元宫的沟渠年久失修,暴雨一泡,积水漫过主殿,二皇子高阳晋明就生了一场大病。

晋明连日腹泻,面如土色,宣召了多位太医为他治病。

晋明的侍妾也病倒了好几个,锦茵就是其中之一。

锦茵时常头晕目眩,夜间频频发汗。她住在嘉元宫里,浑身上下都不爽利。她失了晋明的宠爱,奴才都敢给她脸色。

她的诸般心事,又能说给谁听呢?

她静静地坐在院子里,遥遥地望着高处的鸟雀,眼见它们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展翅于广阔的天地,来去自如,毫无约束,她羡慕得出神。

常言道,人是万物之灵,可为什么,她活得还不如一只鸟,不如一根草。她是晋明的侍妾,晋明对她呼之即来、招之即去。她也是皇后的细作,皇后对她要杀便杀,要剐便剐。

凡间之大,尘缘之广,她未能亲身体会过,也找不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

前日里,趁着二皇子重病卧床,锦茵偷偷地给岳扶疏寄过信。

岳扶疏是二皇子的近臣,博闻强识的一位翩翩君子,才学也是顶顶的好。

可惜锦茵不太会写字。

她用炭笔画了几幅图,寄给岳扶疏。他没有回复她。她又给他寄了自己编织的络子,但他音讯全无。

锦茵的身子是活的,心已经死了,或者,她的身子也正从深处开始腐烂。

她的主子晋明病得很重,可能会死。

等他死后,锦茵这等漂泊无定的孤女,无门无户,必然要给晋明陪葬。她才十九岁,年纪正轻,模样正好,她这一生便已经走到了尽头。

凭什么呢?明明她也想好好活着。

锦茵的眼泪夺眶而出,啪嗒啪嗒地落在桌上。

正当此时,院门忽然开了,岳扶疏一身长衫,立在门前。

岳扶疏风尘仆仆,也有些憔悴,可他的双眼是那样的漆黑,那样的明亮,定定地注视着她。

他心底尚在犹豫,话已出口:“大夫说你身染重病,没有求生的意愿……”

第57章 幽情舍却 健胆、养精、补肾、壮阳……

“大人,”锦茵哭得梨花带雨,“院子里的树叶落尽了,我也没多少时日好活了。”

岳扶疏仔细端详她的神情,料想她忧虑太重,郁结不解,因而犯起了心病。他叹息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你莫哭了,莫要伤春悲秋,擦干眼泪,回去屋子里睡,每日按时服药。”

岳扶疏是晋明的近臣,锦茵是晋明的侍妾。冥冥之中似有一道无形的沟堑,横亘在他们二人之间。

锦茵忍不住抽泣一声,透过一双朦胧泪眼将他望着。

他是端方诚直的正人君子,做不出欺主背德的恶事,或许他能来看她,已是最大的妥协。

锦茵轻言软语道:“妾身的命是薄的,福气也是薄的,病到了这个份上,妾身还有一事相求……”

“你且细说,”岳扶疏双手揣袖,“若是我力所能及之事,我会帮你。”

锦茵微微垂眼,泪珠盈盈欲坠,含悲忍泪道:“妾身的家乡在虞州。如果妾身因病去世了,大人能不能派人……把妾身的尸骨送回虞州?”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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