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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宇开霁 第88节(1 / 2)

(' 华瑶再次来到岳扶疏的房门之外。

她环顾四周,未见一人放哨。

她推门而入,闻见一股药香,正想趁机杀了岳扶疏,却听岳扶疏说:“宏悟禅师住在隔壁,你若对我起了杀心,禅师有所察觉,便会赶来制止。”

华瑶笑道:“不愧是你,岳扶疏,算计得如此周密。”

岳扶疏道:“殿下谬赞了。”

岳扶疏房中的灯烛早已熄灭。

凄冷的月光之下,岳扶疏瞪大一只眼,仍旧看不清华瑶的面貌。他昏睡已久,才刚醒过来,饱受病痛的折磨,神志还有些恍惚。此时他见到华瑶,心中警铃大作,兼有恨意滔天,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能抓来华瑶一刀处决。

“怎么了?”华瑶明知故问,“你憎恨我,厌恶我,不想见到我吗?”

岳扶疏闭目养神,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她却知道他的死穴在哪里。

她肆意侮辱高阳晋明:“你和你主子的恶行如出一辙。你主子在秦州作威作福还不够,要来凉州搜刮民脂民膏。为了争夺雍城的兵权,你主子不惜在水井里投毒,只为残害雍城百姓,败坏我的名声,何等下贱。”

岳扶疏与她针锋相对:“你所谓的治国之术,也不过是妇人之仁!”

华瑶轻轻一笑,放肆地辱骂道:“正因为我有妇人之仁,你这贱人才能苟活至今。”

岳扶疏双手发颤,脓水淋溃,沾湿了敷在疮口的草药。他哑声道:“你心毒、手毒、口毒……”

华瑶不甚在意:“总比你满身烂疮好多了吧,要不要我拿一面镜子,帮你照照,你从头到脚一片毒疮,又臭又脏,你自己说,究竟是我毒,还是你毒呢?”

岳扶疏不再作声。华瑶笑他又臭又脏,却不知道他身为暗娼之子,出身微贱,自幼听惯了侮辱谩骂,“脏臭”二字,时时刻刻与他相伴,他怎会在乎华瑶的冷嘲热讽?

三言两语之间,华瑶瞧出端倪,便试探道:“晋明早已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暗害我在前,我报复他在后。我不妨告诉你,从今往后,晋明这一辈子的名声都会毁在我的手里。我要把他写进史书,让他遗臭万年,遭受万民唾弃……”

“你登不上皇位,”岳扶疏嗓音嘶哑道,“皇帝已经知道了,你杀了晋明。”

华瑶握手成拳。

她心跳加急,蓦地失语。虽然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但她的脑子还是空白了一瞬,屋

子里一霎安静了许多。

月光冷冷地洒在床前,岳扶疏费力地转过头,面朝华瑶,欣赏她苍白的神色。

他越发坦然道:“我报的信。”

华瑶道:“你何时报的信?”

岳扶疏道:“前日,我委托赵惟成,八百里加急,传信京城……二皇子死了,萧贵妃还活着。”

“就算父皇知道晋明死了,”华瑶压低了语调道,“那又如何?晋明的尸骨荡然无存,任凭虞州官员掘地三尺,他们也注定一无所获。”

岳扶疏却笑了:“你败于妇人之仁,终究难成大事!你没杀风雨楼的掌柜的、跑堂的、算账的……只要他们活着,就算有了人证,待到物证凑齐,你和谢云潇插翅难飞!”

华瑶的头皮一阵发麻。

她伏低做小多年,皇帝却察觉了她的狼子野心。

她亲手把晋明大卸八块,此乃残害手足的重罪,倘若她坐实了这一桩罪孽,永无翻身之日,包括方谨在内的皇族都会诛杀她。

她佯装镇定,笑意不减:“未知鹿死谁手,你还敢大放厥词?要我说呢,晋明在世的时候,你这位谋士,肯定经常为他出谋划策,总是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他相信你、器重你、敬佩你,而你呢,一次又一次地献计献策,献的都是烂计烂策,害得他一步错、步步错,他就像一头蠢猪,被我一刀又一刀地狠狠宰了。”

她走近两步,嗓音压得极轻,犹如乱耳的魔音,飘进岳扶疏的心里:“对了,你知道吗?晋明死前,腿骨被我砍断了。他尚有知觉,拖着两条断腿,趴在地上爬行,慢慢的,血越流越多,好像一条红色的蛆。你见过蛆吗,岳扶疏?”

岳扶疏明知他不该听华瑶讲话。但他忍不住想知道晋明的死状,他才听完两句,心底便开始发慌发颤,接连咳嗽几声,才道:“凌泉、凌泉死得比他更惨……”

话刚出口,岳扶疏自知失言。

岳扶疏被疼痛与悔恨折磨,不自觉地讲出了心底话,而华瑶已经猜到了他的秘密——此乃岳扶疏的计中计。

三日之前,岳扶疏借由赵惟成之手,传信京城,把信件交给了萧贵妃,萧贵妃便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悲痛之余,定是恨死了华瑶。

萧贵妃动用手头一切差使,把晋明的死讯告诉了皇帝。

皇帝一向多疑。他忌惮华瑶,更忌惮谢云潇,乍一听闻晋明的死讯,却没收到华瑶的奏报,便能猜到华瑶居心叵测。他授意镇抚司高手,让他们杀害了凌泉,神不知鬼不觉,既是一次隐晦的警告,也是在暗暗地剪除华瑶的羽翼。

华瑶几乎可以断定,皇帝真正要杀之人,并非华瑶的侍卫,而是谢云潇本人。

谢云潇和顾川柏不一样,从不会在皇帝面前虚与委蛇。既然谢云潇的主子不是皇帝,皇帝不得不防、也不得不杀他。哪怕谢云潇是身份显贵之人,牵扯了镇国将军与世家贵族,皇帝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原来如此,”华瑶拍手称赞道,“不错嘛,岳大人,你这一招,耍得相当漂亮。”

岳扶疏的眼神淬了毒,牢牢地凝视着她:“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华瑶笑道:“嗯,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她端起烛台,点亮烛火:“我还有一件事,正想告诉你,你还记得锦茵吗?”

岳扶疏给她扣了个大帽子:“你杀了她!”

“胡说八道!”华瑶怒骂道,“何近朱杀了锦茵,关我什么事!”

岳扶疏一点也不信她的话。

她轻声道:“真的,我骗你干什么。虽然你在我眼里,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但我也佩服你的才学,对你尚有几分尊重。锦茵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教坊司出身的女孩子,和我母亲一样,我可怜她的身世,关照她还来不及,怎会对她痛下杀手?”

明明灭灭的烛火照亮了华瑶的整张脸,她静静地立在床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曾几何时,他也这样看过锦茵。

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岳扶疏理不清杂绪,脑海里乱糟糟的,隐约听见锦茵喊他:“岳大人,您是端方君子,您对妾身再好不过了,妾身能有今日,仰仗您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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