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贴近他的耳边,悄悄地念出口诀,玫瑰的香气若有似无,萦绕在他们之间。
谢云潇岿然不动,华瑶已经传授完毕,她还问他:“你听清楚了吗?”
谢云潇一言不发,华瑶在无意间低头,她的唇瓣隐约触碰他的耳尖,只是短短一瞬,她似有察觉,连忙退开了。
谢云潇又把她搂住。他先是重复了一遍口诀,而后,他的声音里含着沙哑:“卿卿。”
华瑶认真又严肃:“你不要分心,你静下心来,跟着我练习一回。这种功法十分神妙,与内功完全无关,普通人都能学会,也不会影响你的伤势。只要掌握了运气诀窍,哪怕你无法运转内功,敌军也察觉不到你的行踪。”
谢云潇还是很听话的。他客气地回答道:“请赐教。”
华瑶说明了其中诀窍,又亲自指导了一番。
谢云潇不愧是练武奇才,华瑶才刚教完,谢云潇已经融会贯通,甚至可以举一反三。他与华瑶讨论功法,细微之处,亦能察觉,就像是修习此道多年的一位行家。
或许是因为他们探讨太久,华瑶有些疲惫了。她打了个哈欠,小声道:“我这几天都没睡过一次整觉,每天都熬到后半夜,确实是有点累了。我在你这里休息一会儿,然后我还要去巡视船队……”
谢云潇道:“磨刀不误砍柴工。你先睡吧,睡醒了再去办事。”
华瑶道:“你陪我一起睡。”
谢云潇却说:“我睡不着。”
其实华瑶也睡不着。她的心弦紧绷着,始终未能放松。为了安抚谢云潇,也为了安抚她自己,她提议道:“我给你说一个睡前故事吧。”
谢云潇一如既往地配合道:“洗耳恭听。”
华瑶的神智并不清醒。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故事,只是隐约有一种猜测,如果她在永州败北,如何才能东山再起?
她无法说出自己心中的担忧。
她不管不顾,胡编乱造:“在一个村庄里,有一位打铁匠,她的名字,叫华小瑶。”
她的声调渐渐变低:“华小瑶的邻居是一个书生,他叫……”
叫什么呢?
她原本想说“谢云潇”,可是“谢云潇”这名字太真实了,而她只想胡说八道。
她瞎编道:“他叫谢潇潇。”
谢云潇道:“华小瑶和谢潇潇?”
华瑶道:“嗯嗯。”
她继续说:“华小瑶武功很强,力气很大。她每天打铁,能打好几个时辰。她没日没夜,努力做工,终于攒了一笔钱,就去谢家提亲……”
谢云潇打断了她的话:“我祝他们顺利成婚,百年好合。”
华瑶叹了一口气:“很可惜,谢潇潇拒绝了华小瑶,华小瑶就把他拽到了柴房里。”
谢云潇对此习以为常:“原来如此,华小瑶又在强取豪夺。”
华瑶听见那个“又”字,也记起她从前和谢云潇玩过的游戏。她立刻解释道:“你误会了,他们只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聊聊天,谈谈心……”
谢云潇半信半疑:“然后呢?”
华瑶顺口说:“然后我们聊着聊着,互诉衷情,私定终身……”
谢云潇低声笑了笑。他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她心下安宁,也渐渐睡过去了,睡得安安稳稳,足足两个时辰之后才醒来。
船队依旧向前行驶,并未遇到任何险情。
傍晚又下了一场雨,雨势不大,风浪却高。江水泛涨寸许,雾气弥漫四方,站在船楼最高
层的哨兵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哨兵特来禀报华瑶,华瑶派出十艘小木舟,环绕在船队的附近,探听十丈之外的动静。又因为船队顺风顺流行驶,相较于逆风逆流,还是容易了许多,木舟便于控制,也能及时传回消息。
华瑶并未下令全军戒严,但她自己确实严阵以待。倘若东无派出了战船,她也能在水上打一场胜仗。
或许是因为雨中作战太艰难了,又或许是因为,东无不愿与华瑶展开一场水战,总之,又过了四天,雨停天晴,华瑶的船队抵达了港口,东无的军队仍未出现。
这一处港口名为“杏花港”,位于永州南岸,与秦州枫叶甸相距一千多里。华瑶的船队先从秦州枫叶甸出发,沿着东江一路东行,又转入东江的支流“沛河”,最终停靠在永州杏花港。
杏花港的地势不如虞州平坦,船队只能依次靠岸。依照华瑶事先的安排,船队摆开了阵型,战船火炮的炮膛里装满了铁弹和火药,炮筒也都伸出来了,对准港口的内外两侧。
华瑶在秦州时,动用了数千名能工巧匠,改良了秦州战船,也改进了船载火炮。这火炮的威力非同寻常,射程超过了四里,能把敌军的铠甲炸得粉碎。
杏花港的胥役和工人哪里见过这等架势?他们吓得心惊胆颤,不敢前进,也不敢后退,又见战船的旗帜上绣着“启明”二字,他们慌忙跪在地上。
战船陆续靠岸,岸上的启明军越来越多,多达数万人,皆是精兵强将。只在一刻钟之内,启明军排好了军阵,就从杏花港出发,走向了永州腹地。
启明军行军路上,齐声高喊:“远望天边启明星,人间正道已分明!扫荡天下不平事,何愁天下不太平!清君侧,平战乱,复社稷,救国难!!”
沿路的官民俯伏跪听,丝毫不敢违逆。
永州的战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京城御林军爆发内乱之后,御林军的军规荡然无存,叛党乱兵分布于永州各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永州北境虽有谢家坐镇,谢家却也不能顾全方方面面。永州城乡各处,皆有兵祸之苦,因此而丧命的死者不在少数。
华瑶的心情十分沉重。她坐在一辆战车里,眺望窗外的景象。
前往扶风堡的路上,恰好经过一片农田,田地已然荒废,无人收葬的尸骨横躺竖卧,竟无一具全尸,皮肉都被剃光了。
不久之前,此地闹过一场饥荒,后来官府与乡绅一同开仓放粮,情况才好转过来,却还是比华瑶预想得更差一些。
启明军的士气反倒高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