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通站在垂塘县的路口,默默地观望来来往往的人群。
冯保站在他身旁,叹声道:“哎呀,前两日阴雨连绵,水雾弥漫,今早风雨才刚停歇,公主去了哪里,也真没个准信。”
唐通道:“派人再去搜一遍
客栈……”
冯保道:“客栈搜过不止十遍,大小店铺全部探查明白了,找不见一个会说官话的年轻女子,依我看呐,公主不在垂塘镇上。”
冯保的年纪比唐通大了十岁,官阶也比唐通更高一些。冯保这一番言论,唐通当然是信服的,先前他们派去山林里探路的轻功高手,竟有不少迷路了。山林位于垂塘镇的东南侧,树木茂盛,山势连绵,那一眼望过去,入目尽是一片绿油油的草木,纵然是轻功高手也不能时刻辨明方向。
唐通和冯保又商量了一番。他们一致决定,再把垂塘镇分为十个区域,派遣十队人马重新搜查一遍,如果还是查不到华瑶的踪迹,他们只能就此放弃了。
十队人马出发之后,唐通和冯保便在垂塘镇四处寻访。
临近午时,冯保路过垂塘镇的一块流民聚集地,前日里,他也曾经来过此处。他清楚地记得,这里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她衣衫褴褛,身形瘦弱,却是个懂事的孩子,眼珠子转得很快,手脚应该也不蠢笨。她有几分习武的资质,虽不突出,却也难得。
如果冯保找到这个小姑娘,把她带回京城,仔细教养几年,待她成年之后,再给她洗髓炼骨,她也能练出一身上乘武功。
想到此处,冯保打定了主意。他已有一天一夜没合眼,仍未找到华瑶的一根头发。如果他空手返回京城,东无可以判他一个渎职之罪,少不了责罚他一顿,但他若是带回一位根骨尚佳的小姑娘,看在那样一个好苗子的份上,东无或许会酌情定罪。
冯保一甩袖袍,走向了流民聚集的草棚。
那些流民磕头跪拜,乞求冯保行行好,发发慈悲,赏给他们一口吃的。
其中一位年过五旬的流民最是恭敬,谈吐也最是文雅。他跪在冯保的脚边,战战兢兢道:“这位爷爷,请您留步。小人饥寒交迫,连续多日,只吃过野菜,只喝过雨水,肚皮里绞痛得紧,真就是活不成了……”
他挡在冯保的面前,冯保一脚把他踹开。他顿时倒在地上,滚了几圈,又呕出一大口血,脑袋一歪,竟然当场断气了。
血腥味弥漫开来,又有几个流民惊恐地喊道:“杀人……杀人了!!”
冯保向前走了两步,他的鞋尖上沾了不少鲜血。他略带歉意地笑了一声,鞋尖慢慢地磨蹭着泥土,把血迹都遮盖住了。
冯保缓缓地发问道:“这儿不是有个小丫头片子吗?那丫头去哪儿了?知道的人,来报个信,爷爷我重重有赏,保管你们啊,吃喝不愁。”
此话一出,流民也顾不得地上的尸体。逝者已矣,生者还要艰难求生。几个流民又连连磕头,争先恐后地报信。
“她跑了!和她娘一块儿跑了!”
“几天没吃饭了,也不晓得她们娘俩哪儿来的力气。”
“她们往西边跑的,西边有个集市!”
“求求爷爷,赏给小人一口吃的吧……”
冯保一听此言,还真是纳闷,他想找华瑶,华瑶跑了,他想找个小姑娘,那小姑娘也跑了。
诸事不顺,他的脾气也不顺。他摆了摆手,很无奈地吩咐道:“全部料理干净了。”
冯保话音未落,他背后的众多高手剑光齐斩,只在这一刹那之间,草棚里的上百个流民纷纷人头落地。
血水如河水一般流淌着,冯保的神色没有一丝改变。他还和自己的亲信说笑:“永州也遭过不止一次兵祸了,这儿的大人小人呐,早该习惯了。”
冯保率领三十名高手,赶往垂塘镇的集市。他传令下去,让那些高手追捕小姑娘。他耐心等候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有一个亲信回来复命,那姑娘及其母亲都被他们抓住了。
垂塘县西区的饭馆里,冯保坐在一间宽敞的包厢内。桌上摆着一碗燕窝粥、一盏花胶羹,正是热气腾腾的时候。冯保尝了一勺燕窝粥,又从口袋里拿出金丝缠边的缎帕,微微地擦了一下嘴,这才发话道:“带进来吧。”
冯保俨然有一副大官做派,要把这一座饭馆当成府衙了。
冯保的侍卫身强体壮。他们一手拎起小姑娘,另一手拎起小姑娘的母亲,将她二人拖进包厢,扣押在地。那小姑娘已是泣不成声,她的母亲被点了穴道,此时一点也动弹不得,她们二人都穿着一套厚实的棉衣,虽是旧衣裳,却也足够防寒过冬了。
冯保起了疑心。他朝着小姑娘招了招手,小姑娘跪着爬过来。他做出一副慈祥和蔼的样子,脸上浮现淡淡微笑:“你身上的衣裳哪儿弄来的?”
小姑娘嗫喏着不肯回答,冯保对着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拔剑出鞘,锋利的剑刃闪着明光。小姑娘唯恐自己的母亲受害,哭着回答道:“集市上买的旧衣裳……”
冯保又道:“你从哪里讨来钱了?”
小姑娘浑身颤抖,冯保露出无奈的神色:“你要么实话实说,要么,你就是个没娘的苦孩子喽,你爷爷我啊,什么都能看出来,你可千万别撒谎啊。”
包厢里冷风阵阵,刀剑散发着寒气,小姑娘哭着坦白道:“是……是是是神仙显灵,都是神仙给的钱……”
她哭得哽咽,心里委屈之极,像是压着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倒霉,为什么她和娘亲的病情才刚刚好转一些,她们又被坏人盯上了?那些坏人能不能放过她们?他们一手遮天、一手锤地,他们一言既出、百人追随。他们颠倒黑白、搬弄是非,把好的说成坏的,把坏的说成好的。他们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而她面对他们强大的声威,竟然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冯保见她哭得凄惨,似乎也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哎呀,可怜见的,你啊,怕被人取笑,就别出门嘛。”
冯保又问:“小丫头,说仔细些,你在哪里遇到了神仙,神仙怎么把钱送给你的?”
小姑娘口齿不清地回答:“在天上给的,地上忽然刮来一阵风,把我吹到天上去了……”
小姑娘自认为掩藏得很好,但她的心思却没逃过冯保的慧眼。
冯保一听她的描述,心中已然分明了,她不是遇到了神仙,而是遇到了世间罕有的轻功高手。
冯保原本垂落的眼皮一下子睁开了,世间罕有的轻功高手?!还是个喜欢做善事的!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万啊,想到这里,冯保感叹道:“哎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而且,经过一番寻思,冯保也忽然反应过来,如果华瑶当真藏在垂塘县,那她的当务之急,不就是赶往临德镇,尽早与启明军接洽?
冯保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瓜。他吩咐亲信,取来永州北境的地图,他又拿出一支朱笔,画了一条红线,连接临德镇与垂塘镇。
冯保立刻下令,调集四百名轻功高手,分成一百个队伍,每队四人,备齐信号烟,驻守在垂塘镇通往临德镇的每一条山路上,务必从速,把华瑶抓捕归案。
冯保的命令下达之后,那小姑娘的哭声还没停止。
冯保仿佛见不得她落泪似的,他站起身来,又弯下腰,拿自己的袖摆去擦拭她的眼泪。
她颤抖得厉害,肠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