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把白绫吹动,落在许崧娘脚下,许氏吓得“啊”一声连退几步,像生怕那条白绫成精捆住自己似的!芙蕖院的婢女侍卫受到惊吓,再度齐刷刷地跪倒:“世子恕罪!殿下恕罪……”
唯独白照影支起头,匆忙瞧了眼热闹,又装作身体不适,扯着萧烬安的衣服调整个更舒服的姿势看戏。感受到萧烬安落下个目光,不敢得意忘形,连忙不动了。
萧烬安似笑非笑地凝视他:“爱妃伤得这么重,得请全城的大夫,来府上给你好生诊治。”
整个上京城,得有上百家医馆吧?
白照影轻轻启唇,又不敢婉拒,对方有点可怕。
“你那件血衣也破了,我们要一模一样的料子,现在就让人去集市,挨家挨户地比对。”
“好、好的,谢谢夫君。”白照影喉咙发哽。
许氏则是心里发虚,世子的两名侍从当真去买衣料请大夫,她方才知道萧烬安是想诛心,大夫是人证,血衣是物证,两者都流传出去,上京贵妇圈该怎样看自己?
那萧烬安从来不在乎声名。
她的瑞儿可是到了娶亲的年纪,她刻薄儿媳的名声传出去,瑞儿还怎么娶亲!
许菘娘顿时冷汗涔涔。连忙上前挽留:“殿下,府中也有大夫,定能调理好世子妃玉体,妾身也可开启库房,里面真丝锦绣应有尽有,可任由世子妃挑选,殿下……”
萧烬安不听她私了。走出了芙蕖院。
离开许侧妃的活动范围,白照影松了口气,他顺利逃脱虎口,达成今日份狐假虎威,只觉得一身神清气爽,恨不能当场哼哼个小曲。
但谁知身下倏然一空,老虎双手撒开,白照影被萧烬安丢进草丛,刚才抱在怀里的至宝,变成现在随手可以扔掉的废品,草叶窸窸窣窣,白照影惊起两只粉蝶,不可置信地扒拉下来满头草梗。
好疼!
他含泪的眼睛注视萧烬安。
萧烬安并不留恋,他更加愉悦地审视白照影的委屈,像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嘴角幅度不大地抬了抬:
“自己走。”
***
春末夏初,蝉在叫!
白照影浑身的骨头,疼得就快要断了。
他身上有皮外伤,再加上被人当成个麻袋似的丢进草丛,白照影羞愤交加,以至于他刚被茸茸搀扶进屋,就趴在屋外的卧榻,为什么会有人这么讨厌呢?
嘘,小声些,隔墙有耳,也许萧烬安神通广大,就是他在心里说话,也要被萧烬安听见,又要变着法子折磨自己了。
白照影脱掉外衣,艰难地在卧榻翻了个面。
庭院外有嘈杂的脚步声,成美奉命去请全城医者,大夫们纷纷提着药箱,站在院外排队,给世子妃看诊,隔着帘子只听声音,感觉人数众多。阵势把茸茸吓了一大跳。
小丫头连忙凑到白照影旁边,低声说:“少爷,外头有上百个人啊。”那样子不像该给世子妃看病,反倒该给世子爷看看脑袋。
白照影胡乱地嗯了声,他隔着帘子,望了望对面的庭院,萧烬安正在屋子里品茶,动作慢悠悠的。
他看不清萧烬安的面容,只看见对方抿了口茶水,然后做出个杯子向前敬茶的动作。白照影被发现连忙趴回榻上,脸莫名有点泛红。
……就是讨厌。
大夫们按顺序进来了。
第一名来看诊的大夫最为慎重,因为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他放下药箱先请安,然后再给世子妃小心翼翼的诊脉,查看世子妃身上碎片留下的部分伤痕,仅仅是观看,并不敢触碰。
“世子妃这身伤可是打碎了花瓶?”
“不,是我在芙蕖院受罚。”
芙蕖院三个字一出,大夫知是内宅隐私,连忙闭了嘴。他们平时也给达官贵人看病,多少知道些隋王府的情况,只是不敢妄议,大夫诊完病后匆匆写下药方,交代几句赶紧就走了。
第二名、第三名……
之后白照影把刚才这些话,又是纷纷向所有大夫重复了一遍,越说越觉得活在王府委屈,然后又想起来他受伤还被萧烬安扔进草丛,渐渐在交代病情时夹杂私货。
嘴上依旧给许崧娘的名声抹黑泥,实际拐弯抹角骂萧烬安不是东西。说到动情时用被角蘸蘸眼睛啜泣。
北屋的声音隔着两道帘子传进南屋。
萧烬安淡淡咀嚼着白照影的话:
“我满身划痕,五内俱焚,只想求死,不想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