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如此,他始终还在紧盯罗戈的弟弟,火儿术的动向。
如今比起英俊,萧烬安五官早已被硝烟熏得看不出模样,神色更是堪称一声狰狞。
他火铳的铳管来回移动。
火儿术在瓦剌军阵里,也来回流窜。
奉命守国与营救主将之间,双方拉锯了超过三天三夜。
火儿术身先士卒,却始终没能跨过任何一座烽火台。
砰地一声!
弹丸击中火儿术的马匹,火儿术摔下马背。
萧烬安的眉峰,在铳管之后略微抬起,未有得色,冷峻如同塑像。
忽而长城又传来强烈的震感。
仿佛地动山摇,萧烬安颅内神经都被震得生疼。
他蹙眉,继续调整铳管的位置。
段莽冲到萧烬安跟前:
“殿下!瓦剌人缴获我军几门大炮!”
“炮火配合弓箭,我们远少于敌兵,这段城墙怕难以保全……”
萧烬安没有说话。
烽火台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仿佛为了印证段莽的消息准确,炮弹直接砸在萧烬安跟前的城楼,大量尘沙溅起。
段莽慌道:“我等向程老将军求助吧!殿下……”
站在长城上,便会让人联想起生死,更知道自己所在位置的重要。
萧烬安收起极短暂的感慨,放下铳管时,露出干裂的嘴唇,有血丝渗出。
“如果罗戈死了,会有人来助我。”
“可是城墙漫长,有些还不如北定门结实,总有守不住的方面,火儿术就闯进来了!”
萧烬安因为这席话,眉梢收紧,然后又徐徐展开,最后目光落在段莽黑红的面孔。
“你去点五百个轻甲勇士。”萧烬安再度举起铳管。
目光和枪口移到烽火台的一侧,正是瓦剌火炮对准的地方:“就在那边城墙下等候。”
段莽不明所以。
殿下不怯不退,段莽暗中佩服,他领命,人员骤至。
瓦剌的火炮果然对准了长城看上去最稀松的那段砖墙。
若干枚火炮齐发,给城墙轰开了一道敞口!
关内辽阔大地透出真容。
瓦剌部队疯也似的涌向此处,火儿术渴望取胜红了眼,再度策马骤至。
萧烬安瞳孔聚成道漆黑的光点。
铳管作响,他知道敌将必定往这方向冲锋,弹丸恰中火儿术铠甲遮挡不住的面门!远远见到血浆喷涌。
瓦剌军阵瞬间大乱……
五百名轻甲兵提着大刀冲出去了:
“杀火儿术!”
“杀火儿术!”
***
烽火台的夜晚四处透风。
长城之下,因为火儿术被擒,瓦剌援军仓皇逃窜,直到现在还有部分兵士,在搜索瓦剌残兵,这场阻击战的主要战斗已经打完了。
烽火台里,有一张简易的床。萧烬安躺在床上。
他其实几乎剩不下呼吸的力气。
三十八个时辰,超过三天。
战场的艰辛远超过他的预测,远胜过在上京城学武受得那些苦。
他随时会死,但不能死。
他喜爱整洁,眼下却像刚从泥和血里捞出来的人,要多脏就有多脏。
萧烬安剩不下写封家书,给白照影报平安的力气。
朦朦胧胧地歇了几刻,休整不了太久,他还得返回主城。
他闭着眼,冷静地胡思乱想。
只是刚闪过上京城内的世子府,他安宁下来,气息平静,侧卧着恢复体力,很快地入睡。
小睡时手臂不自知地,往床板空余处捞了几捞。
萧烬安什么也没勾到,躁郁地闷哼。
那种压抑感使薛明凑近禀报时,警惕地一顿,脚步明显沉重。
薛明小心试探:“殿下。”
萧烬安睡得浅,应了声。
薛明禀道:“我们探听来自瓦剌军中的情报,如果罗戈战败,瓦剌将放弃罗戈。火儿术是最后一支增援罗戈的军队了。”
“线索是否可靠?”萧烬安没睁眼。
薛明缜密道:“属下没单听斥候的话,咱们的缇骑也打探过属实。”
自从依照幽兰教高层给出的情报,顺藤摸瓜,如今大虞消息网的漏洞已补全了。
“别外传。”萧烬安道,“以防军士懈怠。预防疫病的汤药准备得如何?”
“陈妃真不愧药王山后人,她开得方子因地制宜,殿下可知‘箭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