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与外婆家距离不到五十米,还是一座土屋。村里现在用泥土搭建的房子并不多见,特别是年久失修的这种。破土屋里弥漫着陈旧的草药味,和艾草熏染后留下的气味,墙上还挂着些不知所谓的医书和泛黄的人体经络图。
后来,崔影芝长大了。再回村里的时候,听人说那许老头好像把人医坏了,人家屋里头的亲属三天两头去他那座土屋前头骂坟。又听说那老头不过就是一个赤脚医生,是自己研究的中医医术,根本没系统的学习过相关知识,也不像他吹嘘的那样,拜过什么神仙一般的师傅。
崔影芝从小到大身体素质都很好,可能是外公外婆每天都把家里头养的母鸡生下的第一个蛋,拿来给她冲蛋花水的缘故。她很少生病,就算偶尔感冒,睡上一觉,第二天就好了。可是,老许头总是找些借口给她看病。一下子说她气血不足,一下子说她脾胃湿寒。还让她躺在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上,褪去她的衣裤,用那双粗糙得砂纸一般的大手在她幼小的身体上来回摩挲。
崔影芝那时候年纪尚小,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觉得很不喜欢这样,也很讨厌这个老许头。晚上跟外婆一起睡觉的时候,她就对外婆说,明天能不能带她一起去田里,她不想去老许头家呆着。
外婆不解,笑着说,田里头太阳晒,把我们小芝晒成水牛怎么办。
她奶声奶气的坚持说,就是不想去老许头家。说着说着,便听见枕头边传来外婆打呼噜的声音。那声音短短促促,像土炉子上边那只长鼻子水壶发出的响声。
没人会真的在意一个几岁孩童的需求,特别是老人家。外婆只当崔影芝是闹小孩脾气,过几天就好了。于是还是如往常一样,每天下田前将外孙女送去老许头家,老许头也是一如继往的热情相迎。
外公外婆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从不会白白占他人便宜。虽说邻里邻居帮忙照看孩子并没多大点事,但外公外婆还是隔三差五就会拿点东西送给老许头。有时候是一颗比崔影芝头还大的西瓜,有时候是父亲从省城里带回来的新鲜玩意,诸如桃酥、老婆饼什么的。
崔影芝见与外婆告状并无结果,便不再提及。每天晚上躺在床板上,听着外婆短促的鼾声,盯着月色中穆然垂着的白色蚊账,小脑袋瓜子便开始疯狂运转。
父母亲从小就对她说,遇到困难先冷静思考,用第三者的眼光看待问题,尽量自己找到解决的办法。记住,办法总比困难多。
两个高级知识分子的教育方式就是这样,也不管女儿听不听得懂。反正他们只会这种方式,理性的,清晰的,缜密的,客观的,甚至还有些许生硬。或许基因这东西,真的很强大吧。小影芝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骨子里的dna已经开始慢慢领会父母那些至理名言的意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