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易安宁点点头,试图微笑起来,神色却仍然凝重而严肃,“坐吧,小鱼。”
余晓晓拿起那份手术书。慢慢吐出一口气,才翻开了第一页。
是……关于向舒怀身体状况的说明。
说她、在自己剜去了腺体之后,醒过来后就草草被出院了。没有得到及时的医疗,后续一段时间为了抑制生理反应用了过量的性腺素药。本身又在服用抗焦虑和镇定类药物,使得腺体状况越来越糟,后遗症不断,以至于最近才出现了一次难以克制的热潮。
而坐在她对面,易安宁手指轻轻摩挲着咖啡杯壁,开了口:“……其实,小鱼,我也不知道我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余晓晓从不知道,她是自己将腺体剜去的。
用一把裁纸的美工刀。
在高中的时候,那时她甚至还没有成年。是个真真正正的小姑娘。
仅仅只是想一想,余晓晓就快要哭出来了。
……那要多疼啊。
“其实舒怀有特别叮嘱过我的。嘱托我,一定、一定不要告诉你。”易安宁道,语气也很郑重,带着些许不确定,“只是,我实在是……”
针对她的身体状况与需求,医生制定了两种治疗方案。
摘除腺体、让自己成为beta,从此摒除一切信息素的影响。
或是通过植入人造腺体的方式,恢复生育能力,成为一个普通的omega。
余晓晓看着,只觉得心跳声愈发沉重。她几乎没有知觉到自己已经咬紧了牙齿,呼吸之间慢慢沾染了潮意。
……这就是向舒怀所说的、“变成完整的omega”?
“其实……这个治疗已经准备了很久,早在舒怀她搬进你家里之前。”而易安宁道,“那时候,她一直迫切想要摒弃一切信息素的影响,想要成为与我一样的beta——像是对外界公布的那样。”
“有些冒险,这种方案的成功率稍微偏高,虽然术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接受药物治疗,但也通常不会有极其严重的后遗症。”她道,“……我们那时候都认为,这会是一种合适的选择。”
……余晓晓望着第二种方案,一行行黑体印刷的字迹显得无比尖锐而刺目。
“植入异体”“终生干预”“恶化”“后遗症严重”,还有……“需要伴侣陪同”。
那些字眼几乎变作了无数把锋利而单薄的手术刀,她看到omega少女垂首跪坐在那里,握着那把小而锋利的美工刀,惨白而鲜血淋漓。
于是,余晓晓的心脏也被猛然刺穿,空洞酸涩得几乎快要流下眼泪。
她有些艰难地开口,声音发涩:“但是,现在……”
“现在你们交往了——当然,舒怀一直告诉我你们没有确定关系。不过,我看得出来,确实是在交往。”易安宁说,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点压抑的忧虑,“所以,她想要选择第二种方案。”
“……接受新腺体的植入,让自己成为‘完整的omega’。”
巨大的情感梗在喉头,余晓晓几乎有些说不出话。
她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沾满了泪意:“我不知道……”
“嗯。”易安宁点点头,“舒怀叮嘱过我好多次,一定一定不能告诉你。她自己一定瞒得很好。我想你也不会知道。”
“舒怀她看起来什么都无所谓,其实特别在意这件事。她想要变得与常人一样、想要恢复自己的生育能力,她觉得这样的话,就可以与你一直在一起。”
“她一直叮嘱我。作为朋友,我本该听她的。”易安宁道,停下了摩挲着咖啡杯的手指,“就只是……第二个方案,要求伴侣的陪同,可是她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告诉你。”
……回忆中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余晓晓怔怔地开了口:“那些信息素……”
“……对。”易安宁牵了牵嘴角,只是没能笑得出来,神色无奈,“……她还是用了啊。”
“她……她对那些很不适应,”alpha女孩怔忡地描述着自己回忆里的图景,“好像每一瓶都试过了,可是难受了好久……”
易安宁点点头:“……那就是她所准备的方案。”
“用那些,作为你的陪伴的代替品。”她说着,“如果不行的话,她大概会孤身前去吧。”
她望着余晓晓通红的、因为过量残忍的事实而无比动摇的眼睛,似乎感到些许安慰,轻轻摇了摇头。
“舒怀她是我的朋友、我的学妹,也是我的上司。她带着我走到现在,我不曾怀疑过她的能力与毅力。”易安宁道,“我知道,即便是一个人,她也肯定可以撑过来的——她一直撑了这么久,从她那个童年里挣扎着活成了现在这么厉害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