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泄之后,她累得瘫倒在沙发上,捂着脸哀哭着,只命令自己的女儿:“给我滚出去……”
于是向舒怀就滚出来了。
女孩伤痕斑驳的手指费力地动了动,将外套的衣领向上拽去,试图掩盖住脸颊和唇边的鞭痕。
太疼了。几乎快要炸开一样地痛着,向舒怀试探着伸出手指、怀着某种恐惧抚上自己脸颊上的伤口许久,才察觉出那些伤痕只是红肿着,并没有像她幻想中那样开裂流血。
……其实是盖不住的。
伤口很多,她根本没法把自己的狼狈全都藏起来。但凡是路过的人——知道她们的人,都会明白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无用的遮掩。无用的自尊心。和她的生母一样。
小小的女孩用力抹了两把眼睛,不肯承认自己是真的在哭。
我没有哭。她告诉自己。这些事、她早就习惯了的。所以她不会哭。
风尘仆仆的街道上笼罩着阴云,人来人往,地面上是闷热的砂尘的酸味。浑身的伤口越来越烫,终于慢慢地烧得没了知觉,像是漂浮一样。
向舒怀蜷缩着,昏昏沉沉地过了不知多久,只忽然听到一声翻滚的闷雷声炸响。
要下雨了,她知道,至少在这段记忆里是这样。
而她会蹲在阴暗潮湿的楼道里躲雨,许久。
情绪崩溃的柳秀不会特地为了她而开门——除非她又想要被责罚——所以,向舒怀要等到酒醉睡得正鼾的继父转醒、叫她跑腿以后,才能够浑身湿淋淋地带着东西回到自己的家。
这就是那个闷热咸涩、翻涌着雷雨的夏天。
可是向舒怀太累了。
反正是梦,就算不回到家里大概也没有关系。她这样想,昏沉沉地抬起眼皮,望着第一滴雨水坠下。
——可那个瞬间,她却看到了一个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在这段记忆里出现的身影。
……那是个圆圆眼睛的小女孩,看起来与她年龄相仿,短袖短裤,膝盖上还贴着创可贴。
“大冰块!”
而小辫子毛毛糙糙的女孩这样叫她,声音很开朗,眼睛弯弯地向她伸出了手。
“你怎么还在这里呀?”
“我……”向舒怀怔怔地望着她,“什么——”
作为回答,小余晓晓用力握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从地面上拽起来,便拉着她跌跌撞撞地开始向前奔跑。
“夏天都快结束啦!”
小余晓晓回过头,向她宣告。
她们绕开花坛,穿出街道,冲过斑马线,向前飞奔。
小余晓晓说:“大冰块,别再在这里待着了,我们走吧!”
她灿烂地笑着,圆鼓鼓的脸颊上还蹭着一块灰,在笑容里显得模糊不清,琥珀一样的眼睛明亮得好似太阳。
“可是、可是我……”
向舒怀跌跌撞撞地跟着她的脚步,呼哧呼哧、费力地喘气。
小小的余晓晓跑得太快太快了,如同脊背上也生出了翅膀,她几乎就要跟不上。
可她们仍然在跑。拼命地奔跑着,逃开灰暗的街道,将面目晦暗的拥簇人群甩在身后。而小余晓晓还在跑。
“——哪里?”
心跳越来越快了而风声在耳边呼啸着,什么也听不清。向舒怀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她不得不大喊起来。
“要去哪里——?”
而余晓晓回过头。
——向舒怀才不知不觉发现,这个与她一般小的孩子,竟然已经长成了大人了。
而alpha女孩有力的、温暖的手用力地握着她纤细苍白的手指,带她向前奔跑。
“余晓晓!”
她大声地呼唤着,让自己的声音从剧烈跳动的心脏当中、向外喷薄而出,涌出喉咙,穿透汹涌的风声。
“余晓晓,我们要去哪里——”
而她的爱人露出大大的笑容来。
“——我们去未来!”
*
向舒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首先就是她会客室沙发的皮质靠枕。灯光明亮,而一个声音随之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