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约定了交货地点。
陆小言又花一毛钱,买了两包蜜饯,回到医院时,她给了老太太一包,最近她去买饭时,都是让老太太帮忙盯着傅北,人家毕竟帮了忙,总不能没表示。
老太太就爱一口甜的,心中软成一团,还瞪了陆小言一眼,“你这丫头也太客气了,花这个冤枉钱干啥。”
陆小言忙说:“也没多少钱,就给您买了一包,您就收下吧,要不然我多过意不去,晚上我下去买饭时,还得劳烦您帮忙盯着呢,您别嫌少就成。”
老太太心中熨帖,“奶奶高兴还来不及,不过举手之劳,下次可不准这么客气了。”
陆小言腼腆地点头,下午,医生过来查看情况时,陆小言便上了心,等他回到办公室,她也追了进去,“陈大夫,我哥还能醒来吗?”
陈大夫可没法保证,“先观察吧。”
陆小言揉了揉眼睛,声音带上了哭腔,“我哥都已经昏迷三天了,还没醒来的意思,我怕他万一真出事,陈大夫,您想法救救他吧,求求您,帮我支个招吧,我哥要是出事,我也活不了,真的,我、我不想死,算我求您了。”
她哭的肩膀一抽抽的,几乎泣不成声,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陈大夫叹口气,“生死有命,就算他真出事,跟你也没关系,你家人不来照顾他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怪到你头上。”
陆小言还在哭,抽噎着掀起了自己的衣袖,细小的手臂上赫然有一道疤痕,她哽咽到几乎发不出声音,“这是我七岁那年,洗碗时,不小心摔碎一个,我奶打的,我哥要是真出事,我真的活不了,陈大夫,您想法救救我哥吧,虽然县里医疗设备有限,我也是信您的。”
这疤痕一瞧就是铁钳戳出来的,七岁,不过摔个碗,就遭受毒打,陈大夫只觉得心惊。
她哥如果出事,难不成真让她偿命?
一下背负两条生命,陈大夫只觉得压力山大,傅北这种情况,能不能醒来都不好说,摔到脑袋有很快就醒的,也有拖个几天的,拖的越久醒来的几率越低,甚至还有成为植物人的。
他能有啥法子,县城医术水平终究有限,这会儿他也有些怕了,她奶奶要真是个蛮不讲理的,傅北如果出事,老太太只怕要闹腾一番。
去年有一个手术失败后,医院就被病患家属缠上了,这个手术本身就有风险,家属也签了字,病人出事后他们却不肯接受,闹得整个医院都不得安宁,主刀的秦主任还没到退休的年龄,愣是引咎辞职了,还赔了一大笔钱。
他一阵后怕,突然心中一动,县城医疗水平不行,可以转去省城啊,她奶奶要是不同意转院,也怨不到他身上,这小女娃也能逃过一劫。
省城医疗比他们医院好得多,治好的几率肯定更大,他精神一振,“你跟家人说一下,将他转去省城医院吧,大医院治好的可能性大一些。”
陆小言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她高兴地鞠了一躬,眼睛都亮了起来,“对,可以转去省城,这样我哥就有救了,谢谢陈大夫,太感谢您了,我这就将我爷奶喊来。”
她朝外跑去,跑到一半,又转了身,眼巴巴看向他,“陈大夫,我奶怕花钱,轻易不会同意转院的,等他们来了,您可以将病情说的严重些吗?越重越好,这样我哥才有一线生机。”
傅北的情况本来就不好说,毕竟脑部最复杂,说严重点也不算撒谎,如果真能转去省城,醒来的几率还大一些,不过多花点钱,在生命面前,一点钱算什么?
陈大夫点点头。
陆小言再三道谢,来了医院传达室,电话只能打到公社,陈宇恰好在公社邮局上班。
陆家大队的人此时正在地里劳作着,下午三四点,太阳还是很晒,一个个热得汗流浃背的。
干了大半天,不少人都有些累了,动作也稍微慢了些,往常王月勤和陆大山只知道埋头苦干,这两天却神思不属的,还有人关心地问了一句,傅北啥情况。
他们没去医院,又哪里知道,一颗心都跟着飞到了县城去,干活都慢了。
田桂凤板着脸,数落了一句,“磨蹭啥,还不抓紧干,要是拿不了高工分,晚上也甭吃饭了。”
陆大山和王月勤没敢顶嘴,只好压下担忧,继续干活,地里的草已经拔完了,这两天他们都在开垦荒地,大队长是个目光长远的,见村里仍有人吃不饱,才盯上了河堤旁的土地。
这一片土地如果能利用上,大队里肯定能增产,到时每家每户也能多分点粮食。
五点时,天总算凉快了些,大家喝了些水,又有了力气,打算趁凉快多干些,王月勤和陆大山也加快了速度,正干得热火朝天时,赵大妞的哥哥赵宇蹬着自行车从大路上拐了过来。
瞧见他们后,他喊了一声,“大山叔,你家小言往公社给我打电话了,说傅北情况不大好,让你们一家人赶紧去医院,千万别耽误,要是晚了,傅北就没救了。”
听到这话,王月勤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陆大山吓得丢了铁镐,一把抱住了她,捏了捏她的人中,王月勤才悠悠转醒,她的泪当即掉了下来,“小北,小北……走,医院,咱们得去,赶紧去。”
田桂凤正在河堤上割猪草,也听到了陈宇的话,心中也不由一跳,见大儿媳这么不中用,臭着一张脸,走了过来,“哭啥哭,人还没死呢,活没干完谁也不准离开。”
陆大山眼睛也红了,没由来的火大,声音都拔高了些,“娘,这都啥时候了还干活,小北都要没命了。”
田桂凤不高兴地瞪眼,“你吼啥吼,咋就没命了,不是还活着!真出事了,你去有啥用!还不是靠大夫,都给我好好干活!”
王月勤六神无主的,只知道呜呜的哭,见男人被吼了,下意识缩起肩膀,瞧着可怜巴巴的。
一起干活的也都瞧见了这一幕,见陆大山一个大男人都红了眼睛,有人于心不忍劝了一句,“建良家的,就算干满一天也没几个工分,还是小北更重要,你们赶紧去看看吧。”
“关你啥事,有那好心你把活给我们干了,不想干就闭嘴。”
这人不过是好心,他的活还没干完呢,见田桂凤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呛人,气得够呛,顿时不吭声了。
陆大山狠狠擦了擦眼,说:“娘,你不让去,我们也得去,小北就这一条命,这活谁爱干谁干。”
说完,扯着王月勤就想离开。
田桂凤气了个倒仰,只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先是陆小言成了混不吝,现在就连老大都彻底反天了。
“你个兔崽子,非气死我,你去有啥用,钱都捏在老娘手里,我不给你钱,你去了也没用。”
王月勤眼泪流得更凶了,心口也一阵难受,她最清楚婆婆的脾气,怕她真一分钱也不掏,当即跪了下来,就地磕了一个头,“娘,我求你了,你救救傅北吧。”
见大家指指点点的,田桂凤的脸色,更难看了,这要是在家,她非一脚将她踹倒不可,偏偏这么多人盯着,她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踹她,只憋屈地瞪她一眼,伸手扯她,趁人不注意狠狠拧了一下她的胳膊,“跪啥跪,还嫌老陆家不够丢人。”
王月勤愣是被她扯得踉跄着站了起来,小鸡仔似的,还晃了晃。
动静闹得大,大队长也走了过来,傅北那孩子也是大家看着长大的,终究是一条命,他不由板起脸来,“胡闹,活啥时不能干,先让老二一家留下干吧,你们赶紧救人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