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一头雾水,见朱有德眯缝着眼,便倒了杯热茶,小心翼翼地递到他手中。
原本,县衙也只是想借着傅家公子哥的由头,一举铲除了臧六江这个油盐不进的刺头,结果眼下朱有德却来了这么一出,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咱们这地界,地也不肥,也没什么盛产...”
朱有德吸溜了口茶水,长叹了一声:“捞不着油水,这手底下的人也不肯好好做事,咱们总得多想想法子。”
“您是说...”师爷小心翼翼地搓着手,心里有个隐隐的猜测。
“私盐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朱有德笑眯眯地用茶盏盖子剐蹭杯口,听着这清脆的声儿,他便如同听见银钱碰撞的悦耳响声似的,露出痴迷的神色:
“臧六江迟早都是个死,替咱们背了这口锅,也算他自己在地下积攒点福气。”
“傅家的小少爷眼瞅着是找不着了,他那个告状的哥哥一定会不依不饶,这事儿不能闹大,得除了他。”
“臧六江那厮浑的很,咱们也不必多费功夫,将他们关在一处就行,大牢里多乱啊。”
朱有德将茶盏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狰狞地笑了起来:“出了什么事,也追究不到咱们头上。”
这府衙大牢条件极差,生锈的外门一开便刮出一股恶臭的冷风来,几个小厮瑟瑟缩缩地不肯往里走,被衙役一脚一个踹了进去。
跌跌撞撞地进了牢房深处,傅明一行人被推搡进一间昏黑的屋里,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条散发恶臭的被褥,环境恶劣可见一斑。
傅明心里还期望着朱有德真能按所说的那般,过段日子就将他放出来,转头便见臧六江也被锁了进来,高高壮壮的一个,缩在牢门边上。
“妈呀!土匪!”
胆小的小厮哀嚎起来,有护着傅明的,有跪地求饶的,还有扒着牢门铁栏求衙役放他们离开的,屋里乱作一团,喊叫声在牢房里回荡个不停。
“奶奶的!都闭嘴!”
听见屋里的鬼哭狼嚎,衙役返回身来用木棍狠狠地敲了两下栏杆。见臧六江缩在门前不动,他心里疑惑,可想起师爷递来的话,还是摸出腰间的一把钥匙来给臧六江解了镣。
傅明看在眼里,心里凉到了冰点,看来这狗屁县老爷是铁了心要致他们于死地,今晚怕是凶多吉少了。
解了镣,臧六江歪歪脖子,骨骼间发出一串噼啪响声,待舒服了转过脸去,一行人已经母鸡护崽似的护着傅明躲在角落了。
“土土... 土匪!我告诉你!”
被挤在最前头的小厮颤巍巍地指着臧六江,一张白净的脸上写满了惶恐。
“我... 我们家在中原也是有大势力的!”
见这土匪没有扑过来一把掐断自己的脖子,小厮壮了壮胆,卯足了劲儿放了句狠话:
“你还是老实些!不然我们老爷定带人踏平了你们山头!”
“我们人多!也不怕你这混世魔王!”
“你若是轻举妄动,我们就和你拼了!”
“妈呀,他过来了!”
傅明被小厮挤着镶进墙里,终于在窒息前被臧六江从人堆里刨了出来,他宽厚的巴掌上下捋了一遍傅明的胳膊腿,确认无恙后,重重地松了口气。
多亏没事,不然余淮水又要跟着揪心。
傅明被他拧着胳膊,脸上露出一丝临死前的释然,他心一横,朝着身后的小厮一挥手:“用不着你动手,我自己来,你们给我在这梁上搭根绳子,我一脖子吊死就行。”
“少爷!”
“不行啊少爷!我跟他拼了!”
这主仆情深的大戏还没开唱,臧六江就赶紧掐断了锣鼓点,他一扳傅明的肩膀,正义凌然道:“舅哥,关大牢咱也不能轻生啊。”
“什么?”傅明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他上下打量臧六江的打扮,虽说粗犷豪放,可也不像是个脑子不灵光的。
“我与淮水。”臧六江压低了声儿,怕被外头的衙役听见:“我们成亲了。”
臧六江新媳妇儿见公婆似的正了正自己的衣襟,可他脚上还带着镣,实在不像个体面人家。
“... ”傅明一张脸由青变白,又由白转黑,半晌才不确定地重复道:“你... 和余淮水?”
“是啊。”
“你们两个,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