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吃得饱,穿得暖,要懂鸡鸭牛羊怎么照顾才能长得快,养的膘肥体壮,家中的田地怎么照顾才能丰收……要让少有所养,老有所依,要知道家中一天开支多少、花销多少,去哪里采买省钱,市场价格……这些不必都压在一人身上,一家之主也不必都精通,但至少要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心里有数,不至于被人蒙蔽……” 说着,沈棠说起了个笑话。 她说道:“康国刚建立的时候,王庭内部采买任用了前朝的人,我有一日心血来潮看了一眼账本,你猜上面的价目有多离谱?一颗鸡蛋五两银子,一颗鸭蛋要十两……” 沈棠当然不惯着对方。 直接将人提过来问怎么回事。 崔徽好奇:“那人怎么说?” 沈棠:“人家说哪里贵啦,一直都是这个价,前朝庚国和辛国供应的鸡蛋鸭蛋比这个还贵十倍。这些蛋都是精心饲养的贡品鸡鸭产出的,每日投喂它们的饲料就造价不菲。唯有这样才能产出上佳的蛋,这才符合王室身份。一国之主,如何能与平民一般用廉价蛋?” 她当时就气得青筋狂跳。 采买吃回扣还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真以为自己是不知民间疾苦的煞笔啊? 崔徽咋舌:“倒也有几分道理。” 什么身份就该配上什么样的排场。 沈棠道:“怎么会有道理?简直是狗屁不通!喂养鸡鸭的饲料都是上佳,标准呢?这里就能做文章,大贪特贪。产下的鸡蛋鸭蛋送进王庭,又贪污九成九。鸡蛋鸭蛋还只是日常饮食最平常的,其他果蔬肉类呢?宫内不止我一人要吃饭,其他女官内侍仆役不吃?” 后者伙食费没那么高,就无法贪污了? 显然不是。 从他们身上能刮下更多油水。 沈棠就一人,而这些人有几百上千号! 这还只是吃饭呢,衣食住行哪一样不能钻空子贪污?倘若沈棠对此毫不了解,她不知民间物价,不知百姓疾苦,又如何能与他们共情?康国也会成为贪污腐败者的宿主。 沈棠感慨:“朝臣辅助国主打理国家,任何政策律法实施下去都是为了造福治下。若连治下的生活都不知道,国主如何能保证实施下去的政策能切实有效帮助庶民,而不是成了贪官污吏的帮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崔徽思忖良久。 叹息道:“当真是不易。” 沈棠点点头:“是啊是啊,贼不容易。” 她这个大家长实在是不容易。 底下人的矛盾还要她操心。 趁热打铁,沈棠正准备切入话题。 孰料崔徽先点头。 一脸郑重道:“国主用心良苦,草民知道了,必不会让国主为难。对于阿父,早些年确实有恨,但时过境迁,自己也为人父母,便有些释然了。不过,原谅他是不可能的。他真正该取得原谅的人也不是草民……” 崔徽以为沈棠想当说客给崔孝说情。 沈棠:“……” 她没准备提善孝啊。 沈棠的表情过于明显,崔徽也愣了一下:“国主今日的用意,难道不是想撮合草民与阿父父女相认?草民愿相认,但不原谅。” 从头到尾不提祈善。 “你的意思……你其实不打算见善孝?” 崔徽:“不太想,不知该如何面对。” 彼此之间横隔着太多的人命。 偏偏自己身上一半血脉又是他给的。 沈棠含糊道:“……那元良?” 崔徽道:“可恨。” 过去这么多年还是觉得此人可恨。 但,也仅仅如此了。 倘若知道祈善和崔孝都在,她就不来了。 沈棠:“……” 崔徽轻声问:“草民误会了?” 沈棠:“……” 她这会儿尴尬得脚指头能抠地了。 “其实,善孝还不知元良的身份。” 崔徽也是冰雪聪明之人。 一听便知道沈棠真正的用意。 叹气:“国主是担心草民说破曲谭身份?草民还道奇怪,以阿父的脾性,若知曲谭的真实身份又怎会安安分分同朝为臣。草民虽出身草莽,也知大局为重。倘若国主信得过,阿父那边就交给草民处理吧,保证他消停。” 阿娘说过,男人的愧疚取决于感情。 只要他还有感情,愧疚就昂贵。 崔善孝,本就是亏欠一方。 第1038章 那是前夫哥 崔徽的回应让沈棠悬着的心落了地。 本着宜早不宜迟的想法,崔徽打算动身去见崔孝,唯一的要求便是让祈善护送。这个提议让祈善好似浑身炸毛的猫,从头到脚写满了抗拒二字。他不说,只是幽幽看着自家主上。沈棠好笑道:“你是担心崔克五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联手亲爹宰了你?” 搞一个谍中谍,计中计? 倘若祈善是崔徽,还真会这么搞。 祈善被沈棠说中了心思,尴尬地挪开视线,底气不足:“北漠未定,善不放心。” 沈棠好笑道:“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北漠一战精锐折损严重,此前又有粮种布局,他们今年攻不下康国就要面临来年的大饥荒。负隅顽抗的区别,不过是现在死,还是拖到来年饿死。这些日子派人在各部落散播的消息初见成效,北漠这会儿即便有众神会砸锅卖铁给支援,他们没人怎么打仗?你就放一万个心,好好将你那些陈年旧账平掉。” 这次也幸好崔徽深明大义。 若她将当年血债全部记在祈善身上,这事儿怕是无法收场。人家不仅没有迁怒,反而通情达理,理智看待过往,这份胸襟和觉悟胜过太多人。沈棠只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祈善脸上的心虚浓郁了几分。 沈棠扬眉,故作无奈地扶额摇头苦笑:“元良,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祈善看着她挤眉弄眼地取闹自己,莫名觉得浑身汗毛又揭竿而起,忙道:“行,臣去就是了。这不是……瞧她这张脸愧疚。” 祈善对这种情绪甚为不喜。 在他看来,谋士为主君出谋划策就需要摒弃不必要的杂念,一切皆以主君与自身利益为主。对某个人有愧疚就容易影响理智,继而产生心软,做出误判,甚至动摇立场。 这种人,往往不得善终。 若搁在以前,他不介“大恩如大仇”—— 只要愧疚对象死了他就不用愧疚了! 如今却是不行的。 “跟她一起,太难受,不啻于凌迟。” 沈棠闻言觉得新奇。 “凌迟?” 凌迟祈元良那颗薛定谔的良心? 尽管后面的吐槽没说出来,但沈棠眼底的打趣却未遮掩,祈善臭着脸走了。刚走出大帐,他就听到身后传来自家主上放肆大笑。 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