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记得刚入夜没多久,河面上还有皎洁月影,这会儿却是白茫茫一片,三四丈开外就完全看不清了。崔麋又抬头望着被厚重云雾遮掩的天幕,眉心蓦地传来一点儿凉意。 崔麋抬手去触摸。 指腹触碰到一点儿冰凉液体。 “这是要下雨了?” 起初只是稀稀落落几点小雨滴,不过一盏茶功夫就变成了绵绵细雨,河面上的雾气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愈发浓郁。能见度从三四丈缩短到了两丈多点儿,明显很不正常。 戚苍大马金刀坐着,姿态睥睨天下,仿佛他手中拿着的不是一根鱼竿,而是能杀人的利刃。他的眸光落在河面方向,好似能穿过浓雾看到河面连成一片的涟漪。状似不经意道:“这个天气啊,不用来夜袭真是可惜。” 沈棠这边没有搭腔。 戚苍不依不饶:“钟离郡守不觉得么?” 沈棠终于给了一点反应:“戚将军似乎很希望敌人兵马打过来?要是他们这时候打过来了,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将军又翘班渎职?” 戚苍笑而不语。 他的屁股丝毫没有离开小马扎的意思。 他们垂钓的地点就在盟军大营对岸偏上游的位置,此处视野开阔,不用多费劲儿就能将营寨情况一览无余。与此同时,此地也是盟军斥候重点戒备的地方,防止康国探子越界。营寨有什么情况也能第一时间赶回去…… 以上,都不是戚苍选择在此垂钓的原因。 真正原因是这片水域没怎么被污染。 弄上来的鱼吃着也没太大的心理阴影。 崔麋道:“怪了,营寨那边怎没动静?” 浓雾阻碍视野但不影响听力,崔麋凝神细听,并未听到一点来自对岸的异动。盟军也不是吃干饭的,不可能这点儿素养都没有吧? 戚苍意味深长:“是这片雾的问题。” 确实跟雾气有干系。 沈棠这片地方雾气极大,能见度很低,营寨那片地区略有不同,浓度不是一下子拔高而是循序渐进。眼下是人体最困乏、精神最不容易集中的时候,对外界感知偏迟钝。 盟军如往常派人去驱散雾气。 驱散工作十分顺利。 又是平安无事的一夜。 甚至还有文吏抱怨:“不过是一点儿寻常雾气,这点儿也要兴师动众出来操劳。” 眼下这个季节,本来就容易起雾。 其他人可以正常入寝,他们却要天天绷紧神经干活儿,铁打的人都经不住这折腾。 “这不是担心敌人偷袭么?” 同僚眼底也泛着青色,只是他谨慎胆小,有什么不满也不会说出来,生怕被人拿住了把柄。很显然,另一位不是这么想的,还发出了嗤笑:“偷袭?他们怎么搞偷袭?” 也不看看大军驻扎的地势。 偷袭几乎是不可能的,露头就秒。 确实,屠龙局plus这次驻扎位置非常精妙,各个方向都有坚守,再加上天然屏障,敌人偷袭行动易暴露。二人各怀心思折返回营,回营路上要经过一处乱石堆积的地区。 过了这片地方,便是前哨。 “咦,雾怎么又大了?” 确实比刚才浓一些。 连着这么久都没有睡好,文吏情绪暴躁得有些失控:“一天天,真没完没了……” 勒紧缰绳准备调转回头。 隔着朦胧薄雾,他看到巨石所在的阴影突然“融化”,延伸出一道怪异物体,冲着同僚视线死角攒射而去。他心中咯噔,当即想要开口提醒,同时掐诀想施展言灵自保。 等待他的却是脖颈传来一道细微凉意。 噗—— 鲜血从缺口喷洒而出。 薄雾后的同僚也一头栽下马背。 随同的十几个武卒也倒栽葱一般,连反抗都来不及,接连倒地。尸体很快就被大雾掩盖,同时被掩盖的还有潜伏在石头中的杀机! 盟军前哨第一时间上报雾气异样。 雨势也大到需要戴斗笠蓑衣。 急促雨点拍打营帐,动静吵醒了刚入眠的戚国国主。她细听帐外动静,披上衣衫走出营帐。看到帐外浓雾大到伸手不见五指,面色陡然严肃:“传孤命令,三军警惕。” 盟军各方势力都被惊动。 结果—— 戚苍在对岸等了半个时辰也没看到热闹,嘲道:“兵贵神速,啧啧,也不知道敌人怎么搞的,动静这么大、动作这么慢,盟军这会儿都有戒备,还能让他们偷袭成功?” 敢来偷袭,便要付出代价。 余光瞥见沈棠又打哈欠,看得他来气。 戚苍加重声音:“钟离郡守!” 沈棠无奈道:“我又不是康国那群人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再说了,这也未必是敌人夜袭的前兆,说不定就是一场普普通通的雾,根本没有敌人。” 戚苍看似面无表情,内心哂笑不断。 似乎在说—— 装,继续装! 沈棠的回应依旧是翻白眼。 戚苍终于放下鱼竿,双手环胸站在河边眺望对面:“这场雾气中心在河面……盟军那群人也不全是酒囊饭袋,应该会发现这点。” 敌人极有可能走水路偷袭。 沈棠装傻充愣:“我也没看到船只啊。” 戚苍道:“谁偷袭打水战靠战船?” 如果是没有文心武胆的世界,战船就是水战不可或缺的必需品,地位比陆战战车还要大,两军也不能泡在水里对垒啊。但在这里,即便是不会凫水的武者也能长久憋气,在水中来去自如,机动性可比驾驭战船要高得多。 战船目标也大,远不如个体易于隐藏。 “所以,你怀疑敌人藏水中?” 戚苍颔首:“极有可能。” 河水不仅能藏匿身形和气息,还能隔绝武者文士的查探。如果戚苍是康国将领,看到盟军驻扎地点情报,肯定会走水路偷袭,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沈棠不得不提醒他。 “听着是挺有道理,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这片水域不是很干净啊……”别忘了,前几天可有两三万人故意往河里面拉屎撒尿。哪怕河水会流动,那也挺膈应人。 戚苍:“……这很重要?” “这不重要?” 戚苍:“……” 他有理由怀疑眼前这人在戏耍他。 沈棠无视戚苍面下浮现的愤怒,避开视线吹着口哨,主打一个爱信不信。崔麋这时候开口,打断戚苍怒气条:“西北康国从发家到如今,陆战几乎没败过,但不能证明他们也擅长水战。若记得没错,西北大陆最重要的江河就三条,其中以淼江规模最大。” “淼江,也就那样吧。” 跟水系发达的西南大陆不能比。 甚至没有眼前这条河流宽阔。 戚苍籍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