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来也会问是什么言灵。 林风问她:“殿下想学?” 红衣少女支颐凝想了会儿,摇头说道:“不想学,知其然且知其所以然就行。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这些事情自有司农寺跟户部的人操心,若指望王储亲自下地为将士庶民耕作方能温饱……衮衮诸公又该置于何地呢?让该学的人去学。” 她就是看看。 这话倒是发自肺腑。 红衣少女在这里待了一日就看着粮种经历发芽抽穗丰收的全过程——尽管她来的时候已有心理准备,但真正目睹这一画面仍感慨神迹:“国内可有人替女君建庙塑像?” 如此本事,足以看做是春神化身了。 “尽分内之事,为何要建庙塑像?” “不妥,女君让多少人活命?如何不值得一尊神像?”红衣少女真诚发问,在她接受的教育来看,赏罚分明才是正确的。林风居功甚伟,民间想为她塑像的人肯定不在少数。而今没神像寺庙香火,究竟是当政者刻薄寡恩呢,还是受其福泽的人忘恩负义呢? 林风道:“农人四季耕耘免千家万户受冻馁之苦,兵将戍守边疆方能杜绝外敌侵扰之祸,君臣上下一心勤政爱民才有政治清明公正,庶民安居乐业。他们难道不该值一尊神像吗?若以此论,差别只在于功劳大小而不在贵贱,人人皆可成神而非一人独有。” 只是尽分内之事,尽职尽责罢了。 红衣少女支颐嘟嘴:“女君教训人的模样,倒是比孤那些老师看着赏心悦目些。只是这话未免……太过‘大逆不道’。若是人人皆可成神,又凭什么让一人高居王位?” 她的桃花眼闪烁着狡黠光芒。 看似不经意疑问,实则尖锐诛心。 林风不是曲国臣子,她在曲国地盘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都可以,甚至可以质疑翟乐这个国主,但她是康国臣子。她这番话相当于在问——人人皆可成神,又凭什么让沈幼梨一人高居王位?这难道不是在针对沈幼梨吗? “殿下若好奇为何,待下次翟国主与吾主通讯,您可以附上一封问问。”林风并不上她的套,笑道,“这话是吾主亲口说过的。” 红衣少女:“……” 一句话让这个话题无法继续下去。 本以为这位小祖宗能消停,但她还是低估了对方。红衣少女忽又来兴致,似乎想到了什么画面:“孤听阿父说过,他与沈国主结识的时候,女君就在了。你肯定知道他俩的趣事儿吧?从孤记事以来,阿父就让孤以沈国主为榜样,说她是万千女子表率。向她看齐,学习她,方能在乱世有一立锥之地……女君可否说说?孤问阿父,他总不说。” 林风:“……” 翟乐不想提肯定是因为不能提啊,估计他自己也觉得年少轻狂那些事儿是黑历史。 怎么说? 说你爹跟主上曾一起双腿夹着石磨倒立比赛谁爬得快?说他俩一起骟猪仔?说他俩一起抓野猪当坐骑?还是说你爹当年为了一口酒喝,追着醉酒的主上狂奔横跨一座城? 林风道:“他俩,颇为投机。” 第1335章 啊?(下) “阿父跟谁都很投机。” 红衣少女说着这话,眸光似有异色划过,眨眼又转瞬即逝,仿佛那点波澜只是林风短暂走神后的错觉。因敏锐捕捉到红衣少女话中的些许恶意,林风对这话保持了沉默。 怎么回复都不妥当。 不同于主上跟吴贤九假一真的“棠棣情深”,主上跟翟乐少年时的交情至少也是九真一假。主公这位当事人都认可这段情谊,偶尔提及也是唇角噙着笑。林风不知道翟乐是什么态度,但从彼时二人身份毫无利益冲突这点来看,翟乐对主公应该也是真诚的。 彼此都真诚,性情相合,方能投机。 红衣少女却说翟乐跟谁都投机,不仅从根本上否认这段交情,还给人一种翟乐心机深沉而主上天真单纯之感。抑或,只是她自己想多了,红衣少女并无这层意思?不管有没有,林风都不接这话:“翟国主少时放达不羁、任情恣性,如此性情,谁能不喜?” 相较于一条油腻腻、阴仄仄,随时能酝酿出毒液的毒蛇,世人当然更喜欢热情奔放又活泼开朗的大狗。不怕生的狗见了谁都能贴上去聊两句,这是狗的问题,不是人的。 她支颐喃喃:“放达不羁?任情恣性?” 林风淡淡说道:“少时确实如此,布衣草鞋都难掩通身风流,谁能不喜欢一个满腔热忱又豪气干云的少年郎?而今时移世易,身份终究不同。当年孤身一人可为忠义二字千里走单骑,如今身负家国重任,自当收敛一二。” 人之于天地,犹如蚍蜉之于山海。 山海都熬不住岁月变迁,更何况是人? 红衣少女反问:“沈国主也如此?” 林风道:“自然如此。” “女君说话倒是比太傅顺耳许多……”红衣少女鼻尖溢出一声哼笑,凑近林风,脸上露出几分这个年龄特有的娇憨,“孤与女君一见如故,一想到女君要离开便不舍……女君先别急着变脸色,这话是孤以个人身份说的,不是谁的女儿,哪国的储君太女。” 私人身份,不涉及家国利益。 单纯是很喜欢林风这个人。 林风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对方打出来的感情牌,但也不介意顺着对方说几句人家爱听的好话:“能得殿下喜欢,那是风之幸事。” 翟乐的教育方式还是靠谱的,只要不走歪,红衣少女也会是个可圈可点的继承人。 这是林风对红衣少女做出的大致判断。 红衣少女虽为储君,对农事却不是一无所知,甚至很清楚民生琐事,从农作物栽种流程到收割价格,从粮种优劣判断到基础市价,知道不同收入家庭该有的模样,懂民生疾苦……林风在没见到对方之前,还担心红衣少女会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尸位素餐者。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林风在沈棠身边长大,也学会后者那套不吝啬夸夸的习惯。不管是她的属官还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吏,哪怕是很小的优点,林风都会习惯性夸一夸。 面对红衣少女也下意识带上这点。 夸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僭越。类似的话,对方从小到大估计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红衣少女却讶异看着她,微红脸颊。 道:“倒也没女君说得这般好。” 林风摇头道:“偏听则暗,兼听则明。这话说来容易,做起来何其艰难?殿下能以如今稚龄,有此作为,固然离不开左右规劝教导之功,但更多还是要殿下自身优秀。” 红衣少女闻言却是叹气。 仍带着几分稚色的脸上露出些许恍惚。 林风并未继续追问。 从今日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