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温和点头,没为难人。 随从推着他到了背阴处,给他取来书籍打发时间,离开了一刻钟,安排人清扫东厨采买米面菜蔬。待他回来的时候,看到一幕差点儿让他魂飞魄散的画面——轮椅上空无一人,他视线一扫,发现少年不知何时扶着书柜一点点挪到窗漏附近,伸手触摸阳光。 少年笑道:“今儿天色正好。” 随从忙将少年抱了回去。 “喻相说您的病还未完全好,会畏光。” 随从忙取药箱过来,给少年上药。恰如喻海所说,少年接触过阳光的手指已经浮现大片红斑,严重地方还起了点点猩红水泡。红斑跟苍白到发青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 少年垂眸:“此前似乎没这么严重。” 记得有一回醒来,他那时的意识虽然混沌模糊,却清晰记得阳光洒落身上的灼热。 皮肤也只是有点儿晒红,并无红斑水泡。 随从道:“喻相说这是好转迹象。” 少年对此不置可否。 大半个时辰过去,东厨终于送来吃食。 几叠素炒猪血和鸭血。 随从一边看着少年神色,一边小声解释道:“因为去的太晚,集市已经没有新鲜的肉菜。郎君要不先尝尝,要是吃着不喜欢……” 少年摇头:“不用,正好。” 他看着挺有胃口。 入口发现比想象中香得多。 东厨又送来几叠糕点,他记忆中也有进食甜点的画面,这次却提不起半点儿食欲。 少年只能归咎于自己大病一场改了口味。 月上中天的时候,随从跟喻海复命。 喻海详细问了少年两餐吃了什么,胃口如何,清醒这段时间做了什么,随从自然不敢隐瞒:“喻相,这位郎君瞧着不似生人……” 不知何故,随从对少年有些发怵。 这种惧怕像与生俱来,类似于人看到蛇。 喻海道:“这个不用多问。” w?a?n?g?阯?F?a?B?u?y?e??????u?????n?????②????????o?? 随从只能垂首缄默。 喻海:“若无其他事情,你先回去,他有什么情况记得第一时间告知我就行……” 随从想起一事儿:“郎君说要养只猫。” 喻海闻言沉默了几息。 道:“找个借口哄骗过去。” 其他人或许会以为少年提出这个请求是觉得孤单找伴,但喻海清楚少年是起疑了。 喻海光顾着想恶心祈善,却忘了少年也不是吃素的,有些人设跟他犯冲。毕竟,一个为了能养几百只猫不惜吃空饷做假账的铲屎官,怎么也不可能天生就对猫毛过敏啊! 与此同时。 少年看着被窗下食物吸引过来的野猫,以及手背悄然浮现的红疹,眸色浮现几分复杂情绪——他这具身体会畏光,但对月光有着天然的喜欢,沐浴月光也不会发病。白天被灼烧出的红斑水泡早就消失干净,可他刚靠近猫,手背不仅出现红疹还生出了痒意。 他道:“怎么也不可能养这么多猫。” 记忆碎片也没有衣衫粘猫毛画面。 他趁着随从回来前,将剩余食物丢掉,毁尸灭迹。吃力挪回床榻,躺平散发思绪。 归龙,对他撒谎,而他不清楚对方只撒了这么一个谎,还是撒了很多谎,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几真几假。归龙撒谎的动机又是什么? 少年感觉到了迷茫。 昏沉间,不知何时陷入混沌熟悉的梦境。 周遭环境有些吵,不时还能听到不远处传来巡逻脚步声,迷迷糊糊中,他听到有人咦了一声:“怪哉,我昨晚就差趴地毯上找了,都没找到下半截,怎么又冒出来了?” 旁边有人道:“什么没找到下半截?” “就这个字,昨天半夜丢了一半。” 后者道:“它们不是天天闲的没事干就干架拆字?或许是被谁拆一半藏起来了。” “也有这可能……” 声音越来越模糊,逐渐听不真切了。 沈棠抓了抓头发抱怨:“我昨天怎么都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想着字去哪里了……” 祈善好笑道:“主上因为这事儿失眠?” 沈棠没精打采道:“就不能吗?” 她都快被这张卷轴折磨疯了。 一天天的,睡也睡不好。 偏偏还有看不懂眼色的人撞枪口。 “谁这么没眼力劲儿?” 沈棠呵呵:“你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 苏释依鲁反应过来自己被骂了,险些原地跳起来,颇有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架势。 “末将与乌州儿郎,几次血战劲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主上不说嘉奖,怎还血口喷人,岂不是寒了一众将士建功立业的心?”苏释依鲁仗着有军功傍身也是抖起来了。 沈棠冲旁边的褚杰使了个眼色。 苏释依鲁出去这一趟被砸坏脑子了? 整天阴仄仄的老登居然学会魏寿钱邕那一套撒泼打滚了?或者说,是在跟她撒娇? 这个念头让沈棠恶心得鸡皮疙瘩直冒。 褚杰:“……” 该怎么说呢…… 这就是先下手为强的倒打一耙啊! 仗着主上近来运势不好,他们狠狠利用一把这个机制,几次三番截杀了本该属于大军的肥肉。苏释依鲁这一趟出门是真吃饱了,乌州军没费多少功夫就赚足了大量军功。 而这跟沈棠霉运又分不开关系。 康时越旺,乌州军这一路吃得越饱,意味着主上这边越凄惨倒霉。苏释依鲁心虚,越是心虚越要倒打一耙占领道德高地。主上不想将士寒心,便不能对苏释依鲁哔哔啥。 于是,沈棠假笑着安抚了苏释依鲁。 论功行赏的基础上又厚待三分。 帐下乌州将领腰杆子更直了。 凡事都怕比较。 他们这一路兵马分兵之后,截杀了多少敌人兵马行动?虽有损伤却都在预期之中,反观主力这边还围着石堡没打下来呢。拖得太久,久到苏释依鲁忍不住怀疑沈棠太菜。 沈棠:“……” 苏释依鲁是不是太飘了? 若非主力这边围着石堡不断吊着中部盟军胃口,褚杰这一路上哪儿吃这么多战功? 她甚至想怀疑苏释依鲁老登被夺舍了。 褚杰:“没夺舍。” 纯粹是憋屈久了难得扬眉吐气一番,现在不飘等什么时候飘?苏释依鲁还跟褚杰彻底冰释前嫌,相当于摘了孙猴子头上的紧箍咒,乌州军在康国的处境能得到极大改善。 以往乌州军一系有点风吹草动,如犯错被御史台参一本,褚杰这边都要踩上一脚,弄不死人也要恶心人。苏释依鲁心中冒火却不能跟褚杰这边的人硬碰硬。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褚杰这边不会再抓着不放了,有商量的余地。 有什么立功机会也能共享一下。 沈棠:“……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