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穷追不舍撵着盟军追杀了七十余里。 传信兵内容简短,沈棠听出了凶险二字。 “……你说,盟军撑到损失四成?” 这个比例相当恐怖了。 寻常精锐损失达到两成,军心就开始动摇了。军心动摇,士气就暴跌,连带着军阵防御和攻击都大幅度下滑,之后恶性循环。占优势一方的优势会越大,处劣势一方劣势也越大,拖延战线,将损失拉到三四成,败方基本没有翻身的余地。撑到这一步才开始颓丧,无一不是精锐中的精锐。康季寿这是碰到硬茬? 不仅是硬茬,还是非常硬的硬茬。 沈棠又问:“钱邕为何没及时赶到?” 她不仅安排了钱邕当黄雀,还安排了两名实力达到十七等驷车庶长的降将跟随,即便有情况来不及也能让两名降将打头阵,拖延一下时间。从传信兵传达来看,钱邕来迟了。 传信兵显然是被康时提前叮嘱过的。 他猜得到沈棠会问这个问题。 钱邕确实是来晚了,但也事出有因,这要归咎于康时薛定谔一般的运气。因为沈棠事先授意不能让康时兵马发现有黄雀在后方尾随,钱邕自然不能跟得太紧。一开始都在钱邕掌控之中,谁知关键时刻落了敌人迷障陷阱,耽误了功夫,还是一口气中了一十二陷阱。 祈善几人听得有些揪心。 一开始都在心疼己方的损失,听到传信兵传达的钱邕遭遇,又忍不住嘴角抽搐——他们都默契一致想到康时的运气,问:“……老钱这是滚着将敌人布下的陷阱都触发了?” 传信兵:“……” 褚曜也出声替钱邕说情。 “此事,也着实怪不得钱将军。” 一旦涉及康时这种赌徒选手的未来,哪怕是褚曜的文士之道也不能完全定论。他只知道康时一定会赢,不会丢了小命,但过程中的具体损失却无法窥见,更何况是钱叔和呢。 沈棠道:“我倒也没有怪罪叔和。” 这话连即墨秋这个编外人员都不相信。 短短几句对话,殿下对钱邕的称呼从钱邕、钱将军再到最后的钱叔和便能说明一切。 也就是钱邕不在这里,要是在—— 要是在的话,也没什么大事。 钱邕、魏寿跟吴贤,这仨可是康国武将之中的老油条,摸鱼达人。说奸诈吧,人家也没到那个份上,但说他们老实,一个个又滑不留手。其他文武对殿下都是真心实意臣服,钱邕这几个更多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只有殿下能绝对压制他们的时候,他们才是忠心。 一旦天平无法绝对倾斜,难说没有异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人反而用着更放心一些。因为他们足够识时务,不会乱用小聪明做蠢事,更不会擅自打着为主尽忠的名义做点儿小动作,好比职场上不想上班但为了生计老老实实上班的牛马,公司给的工资能对得起付出,他们就不介意在公司上班到退休。 上司给够工资,打仗给够军饷。 老板/主君喜欢闹点脾气就闹着呗。 他们非常有自知之明,他们都是从敌对公司半路跳槽过来的,哪里抵得上公司初创时期的老宝贝们?哪怕自恃有些本事,奈何长相不讨喜,不似几位元老又争又抢还有美色。 啊呸,说得就是顾池康时这几个。 _(:з」∠?)_ 沈棠叹气:“也只能怪季寿的运气了。” 啊不,也不能怪康时的运气。 追根究底,还是要怪罪天道不公。 康季寿一口气都刷了千万气运、六百多万功德,怎么就不让他多肝一些?要是两千万气运或者一千两百万功德砸下去,她就不信康时不能吉星高照,兴许钱邕能赶来更早点。 心中却知不可能。 别说翻倍,再加一个零也不可能。 乱世厮杀又不是过家家,只要两军发了狠要对方性命,兵刃加身,就不可能不死人。 “即刻安排十三什医士过去。” 也就是连同杏林医士在内一百三十人。 别看这个人数少,要知道以前军阀出门干仗带个两三万人,军中军医可能就两三人,算上打下手的杂役也就十多来号。要是那种草台班子,可能规模还要砍半。一场仗下来,战后或感染或不治身亡的人比战场上死得多得多。很大概率,这些军医还都是赤脚铃医。 沈棠从创业初期就非常看重后勤,这些年下来又大力支持杏林医士培养,对医署各种砸钱,让他们积极为军队培养医疗人才。兢兢业业十数年下来,沈棠才能有如今的家底。 大手一挥就派出一百多号。 沈棠再见到康时却是三天之后了。 这还是沈棠感觉不对劲,亲自过去探望时候才见到的。简陋营帐内充斥着复杂气味,康时跟钱邕当了病友。沈棠过去的时候,钱邕仰躺着,右腿屈膝,左手去够脚指头抠脚。 别问左腿跟右手为啥不动,动不了。 钱邕抠了一会儿,感觉还是不得劲儿。 “方老六啊,能不能找个人帮我挑两颗……”在职场待久了,难免落下一些职业病。武将的职业病除了大大小小的暗伤,还有一些难以启齿的小毛小病。例如,脚臭什么的。 野外行军很容易被乱七八糟的虫子咬。 武胆武者还好点,心念一动就能全副武装,但为了少受罪,也为了应对随时可能爆发的战事,不少武将即便不卸甲也会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可能袒胸露乳,坦诚相待。 战靴是必须穿的,裤腿也是必须扎进战靴的,秋冬两季还好,碰上春夏季节再干仗一场冒汗水,汗水都捂进去了。两只脚不经常晾一晾,天天裹在战靴里面,可不就有味了? 不仅有味道,还容易脱皮长水泡。 敷草药能止痒。 但钱邕现在非常痒。 武将基本没有留长指甲的习惯,他们需要定期修剪指甲,保证鳞甲护手穿戴舒适,作战时候更方便,这也导致钱邕抠了半天趾缝还是抠不破那些水泡,越抠越痒,甚是无奈。 关键是气味也很大啊。 方衍丢去一支药膏:“自己搓搓得了。” 钱邕张嘴叼住那根药膏,一边哼哼抱怨,一边抠下来一点往脚指头涂抹。方衍这个药膏气味也大,搅得空气中的气味愈发有杀伤性。 “又不是让你方老六亲自上手挑水泡。” 他怎么说也是捡回康季寿小命的功臣吧? 就这个待遇? 钱邕表示一百二十个不服气。 方衍用干净素布将康时胸口处理干净,重新上药,后者不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看着伤口泛红皮肉往外翻卷,方衍道:“康尚书要是觉得气味受不住,我安排你换个帐篷。” 武将的睡眠习惯不太好。 他之前守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