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上发出“笃笃”的声音,衬得屋内越发安静。 想做什么,这话昨晚夏初也问过。当时梁奚禾没否认想撕渣男渣女,夏初还主动问她:“要我把那位邵总的资料发你吗?” “不要。”她断然拒绝,“狗改不了吃屎,一个邵总倒下去,还会有千千万万个邵总站起来。我不喜欢玩打地鼠的游戏。” 这个道理夏初也懂,还是劝她:“你不要乱来,姚董是什么段位,今时今日的孟总尚且还撼动不了他,你一个新媳妇能做什么。” 梁奚禾当然有自知之明,更何况她是外人,撼动那位姚董做什么。她只是一想到要跟这种人一起吃饭就觉得恶心。 所以,不能光她一个人恶心。 “我就是想吓吓他,让他晚上没办法睡个好觉。” 梁奚禾抱起胳膊,坦然地朝孟翰泽笑笑。 昨晚回家后,她趴在床上看了许多资料,包括但不限于姚德平的访谈、八卦、绯闻……又查阅了一些孟老先生的资料。 还真的让她有所发现。 在孟老先生去世后,有小道消息称姚德平借着给母亲立长生位的机会,在雪霁山后山立了一块碑,因为上面刻松与鹤的图案,所以外界猜测这实际上是他为岳父所立。 发帖的人还引经据典地考证,最后得出结论,这块碑刻镇魂的可能性大于超度亡灵。 大半夜的,怪力乱神的东西看得梁奚禾心里发毛,床头灯亮着一直没敢熄,她也因此有了灵感生出一个念头,或许姚德平觉得自己缺德怕岳父找他算账,那不如借此吓唬吓唬他。 站久了脚疼,她将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看了孟翰泽一眼:“我看到帖子说孟老先生喜欢收藏钟表,十五年前下葬时,孟家曾让他一生的收藏全部陪葬了。” 另一篇访谈中,她看到了孟老先生随身携带、爱不释手的一块怀表。那么巧,与倪家伯伯收藏的是同款。 “前几年我去倪家,在倪伯伯书房里看到过,两块怀表一模一样。” 反正倪二是夜猫子,她当时就拨了电话过去。出国以后两人就没怎么联系,蹦迪的倪二看到她的来电显示受宠若惊。 梁奚禾没跟她寒暄,上来就说要买那块怀表。倪二找个相对安静的包厢:“禾姐,你说买就太见外了吧。我这回家去找我爸拿,让司机给你送过去。”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梁奚禾说了句“那怎么好意思”,等着对方接下来的话。果然倪二嘿嘿一笑:“平安夜我会办个派对,禾姐来帮我捧个场吧。” 梁家大小姐回国后在社交圈的首秀就是她倪二的圣诞派对,不管对倪家还是她本人都是上大分的事。 如果不是急着第二天就要用到,梁奚禾还会跟她你来我往讨价还价一番,这次只能满口答应下来。 她走到旁边靠着书桌借力。 孟翰泽注意到她将脚从高跟鞋中脱出,老房子的木地板下没有地暖,赤脚踩在上面很凉。 他没有多想,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掐着腰将她提坐到了书桌上。 “……” 两人均是一愣。 心绪紊乱了两秒。 孟翰泽很快收回手,退后半步,面上依然是凝神倾听的神色,只是回避了她的视线。 梁奚禾清咳一声,也假装无事发生继续说:“我趁你们不注意,把怀表放在了假山上,这么巧有只猫路过,我就正好借它引起大家的注意。” 本来一切顺利,她看到姚德平面露惊恐后还暗自得意,老丈人的遗物突然从墓中跑到了眼前,不吓死他才怪。 谁知,紧接着听到孟淑慧说老爷子那块怀表没有陪葬,就供奉在松鹤园的祠堂,还顺理成章地推测是被黑猫叼了出来,她就知道计划失败了。 梁奚禾:“我当时以为肯定要露馅了,大家到祠堂一看,怀表好端端地放在供桌上,说不定还要追查假山上多出来的这块是从哪里来的。” 当时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最后破罐破摔地想,反正天塌下来有梁董顶着呢,但没想到的是等到了祠堂,该在供桌上的那块怀表,并不在。 她看向孟翰泽,他是第一个进入屋里的人,如果有谁拿走了那块怀表,就一定是他。 孟翰泽爽快地点头承认:“是我收起来了。” 他借着高大的身形挡住所有人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将祖父的怀表收入了口袋中,然后如常地燃香祭奠,将从天而降的那块怀表奉上,再出来迎他们。 梁奚禾笑起来:“和我猜想的一样。”又颇为遗憾地说,“可惜有了猫咪这段插曲,就吓不到他了。” 孟翰泽却说:“吓到了,不然他为什么突然落水?” “嗯?” 梁奚禾没跟上思路,“什么意思?他落水不是意外吗?” “是意外。” 他的眼眸沉了几分,“也是因为被吓到了。” 梁奚禾追问:“这是怎么回事?所以,另一块怀表呢?” 孟翰泽没有马上回答。 朦胧斑驳的光影中,他的眼神晦暗不明。梁奚禾凝视着他,没有察觉自己屏住了呼吸,因为突然窥见了另一个不再沉静、不再持重、不再君子的孟翰泽。 他也有情绪,也有爱恨,也在过往的年岁、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捏紧拳头愤怒着。 此时此刻,在这间幼时的卧室里,在她面前,他摘下了完美的面具,露出了真实的情绪。 “我放到了他的大衣口袋里。” 借着错身的机会放了进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闪着寒光。 梁奚禾自始至终迎着他的视线,并不觉得可怕,反而感觉同眼前的人越发亲近。 在这间暗室里,他们交换了秘密,分享了彼此并不阳光、摆不上台面的那一面,沆瀣一气、同流合污,成了最坚定的盟友。 她双手撑在桌沿,微微向前探身凑近他。 “我没想到我这么幼稚,你也差不多,竟然还会陪我胡闹。” 从一开始,梁奚禾就有清晰的认识,这种捉弄的伤害值太低,若姚德平是个不敬鬼神的人,那基本上就属于隔靴搔痒,白忙一场。 可她就是不甘心什么都不做,看着他人模狗样地在眼前晃来晃去,自己还要因为矮一辈而礼貌地同他打招呼,成全他的小人得志。 她背着光,一双葡萄眼却亮晶晶的,满是笑意盎然。 孟翰泽敛了情绪放缓了神色,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你是嫉恶如仇,不是幼稚。” 她只说讨厌姚德平,却不说为什么讨厌他。没有提起那些腌臜之事,体贴地保护着他的情绪。 他的眼底浮起笑意,真心实意地说,“禾苗,谢谢。” 梁奚禾很多年没被人揉过头顶了。小时候听说被摸脑袋会变笨后,她就再也不允许别人触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