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关扬看着那尊神像,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究竟在哪儿见过。
晚饭结束后,黄澄澄的圆月已经出来工作了。院外响起一阵嘈杂,万平赶紧招呼妻儿和客人一起出去。
出了门,凌岓等人才发现,六溪村的男女老少似乎都在这支队伍里了。
抬眼望去,不宽的路边上每隔一步就有三支点燃的清香;香烛更是从路的那头铺到了这头,那场面看上去实在是壮观。
一路跟着人群前行,走到六溪村祠堂才停下来。
祠堂里密密麻麻摆着牌位,大多数都姓万。牌位前的长桌两旁放着十几束鲜花,桌上已经供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果、点心和冒着热气的菜品。
“那是我们村长。”万平小声说。
头发半白的中年人点了点头,早就等在一旁、打扮成旧时戏班子模样的队伍便开始吹吹打打。一时间,大鼓、唢呐响成一片,舞狮舞龙上下跳腾。
“这比我们家过年还热闹。”凌岓看着新鲜,还不忘和发小吐槽一句这几年越来越淡的年味。
热闹过后,村里各家把塞满元宝和纸衣纸鞋的纸包放在祠堂前,每个纸钱包都有一寸那么厚。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用这些纸包在草木灰画的大圈里砌了一座留有缺口的塔,每两个纸包之间都夹了一张画有骏马的图片。
圈外还放着一个大钢盆,里面盛着半盆清水。除了一支长火钳,盆上还放着一把菜刀。
接着,村长拿了一支燃得极旺的香烛绕着塔走了一圈,嘴里时不时念叨着“保佑”之类的字眼。
一切结束后,纸塔烧了起来,熊熊火焰照亮了整个祠堂。六溪村村民在村长的带领下,对着祠堂整整齐齐地作了三个揖。
“你跟着凑什么热闹?”看见贺一川也弯腰作揖,关扬下意识扯了她一把。
“入乡随俗嘛。”贺一川盯着燃烧的纸塔回答。
众人回去时,纸塔还没烧完,祠堂那儿只留了村长和那几个年轻人。
路上,万平在最前面走着,顺便给四个外来的客人讲了讲刚刚看到的那些习俗。
根据万平的说法,堆包成塔是为了彰显对祖宗的敬意和诚心。塔搭得越高、越好,烧得就越久,也就意味着老祖宗对今年的祭祀越满意。
夹在纸包中间的马叫做“驼钱马”;纸塔的缺口则代表着亡者领取纸钱的路口;钢盆和上面的火钳、菜刀是为了防止无主的孤魂野鬼靠近,抢了烧给祖宗的财产。
“这些都是为了让老祖宗能顺利取到钱。”万平从小土垛子上跳下去,“祖宗过得好,就能保佑我们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换句话说,等到纸塔烧尽,老祖宗们就能心满意足地回到天上地下,这些子孙后代也就能继续享受庇佑了。
“纯封建迷信。这要放在安城,高低得被举报成破坏环境。”关扬暗自腹诽,面上却还得摆出一脸惊叹。
“万哥,咱村子怎么把祠堂建在树林前面了?”
凌岓看万平滔滔不绝的样子,趁机打听起了祠堂后面的秘密。
前面的人脚步一滞,“问这个干嘛?”
“害,就是单纯好奇。”凌岓故作不在意,“要是不能说就不说了。”
“也没啥不能说的。”万平低下头,想了老半天,“以前的人说把祠堂建在树林前面,老祖宗就能保佑这片山林一直有好东西嘛。”
“好东西?什么好东西?”关扬赶紧追问。
“能有啥好东西啊。我们这些人,放在以前那就叫山民。山民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万平自嘲道,“没有金矿银矿,就得让老祖宗保佑林里的什么草药啊、菌子啊多长一些,河里的鱼啊虾啊再长肥一点。”
“那这么说,后面的树林里能采到野生菌?”凌岓接着套话。
“以前可以,现在不行了。”万平摇摇头,“自从去年那个污水排放之后,这些地方就被上面保护起来了。现在呀,想进都进不去。”
“老万的话能信几分?”关扬把凌岓拉到一行人最后面,低声问。
“十有八分吧。”对方答,“另外两分不可信。一分是他知道祠堂后面是禁地,找了个被保护的借口搪塞我们;另一分是他也不知道祠堂后面的树林到底有什么。”
“不是说草药菌子之类的山货吗?”关扬又问,“他们肯定是进去过的,要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这也太扯淡了。”
“不好说。”凌岓把声音压得更低了。
“烧纸的时候我看了看,祠堂后面那片树林是从山上长下来的。他们可能也只是进去过一点儿,有没有深入其中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