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门仿佛楚河汉界,里面是热热闹闹的,外面的两个人却在冷冷清清的空旷走廊里闲聊。
“以前没看过。”姜泠笑得很轻松,“以往全靠师父和小诚给我描述,然后靠自己的想象力去猜那些画面。”
凌岓哑然,总觉得自己说了什么罪不可赦的话。
“我也没看出来,你和彭越会有这个耐心陪老人看电视。”为了避免冷场,冰山女士破天荒主动找了一次话题。
“我还是挺尊老爱幼的。小时候哄爷爷奶奶高兴,全家就数我最拿手。”凌岓想了半天,还是决定绝口不提自己小时候干过的坏事。
“挺好的,说明你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
骨医游走于四面八方,说是为死者医骨,可最后总也绕不开活人的世界。好的坏的,真诚的伪善的,形形色色的人和各种各样的家庭她都遇到过。大部分时间她对此无感,能让她觉得憎恶的属少数,也只在极少的时间中,她会羡慕别人有一个完整又温馨的家庭。
“明年过年,邀请你去我家看春晚?”凌岓这句话完全没过大脑,自然而然就脱口而出了。话说出口,他愣了一秒,赶紧找补道,“我是说,都在一个城市,邀请你和小卫同学一起过年,人多热闹。”
“那感情好啊!”彭越从门里探出头,一脸八卦地问,“聊什么悄悄话呢?”
“去!你是猹吗?一天净想着吃瓜!”
“行吧,那不吃了。”彭越颇为可惜地结束这个话题,“我来报告一声,姜泠同志,你的玉又发光了,要不要进去看看?”
第75章 篇六:民国往事·火灾
手串放在桌子上,玻璃串珠还是完好无损的,里面却已经空了。
流沙质地的粉末筑成了一个个小沙人,这些“人”在玉玦的光芒中生长出血肉。柔和的光芒骤然变亮,只刺眼了一瞬,再看时,空大的会议室里挤满了穿着旧军服的人。他们中大多都是熟面孔,是前不久刚刚在山岗上见过的人。
“不是还有一天吗?这还剩下半天,咋都出来了?”阚铭“蹭”一下站起身,挤到太爷爷身边去了。
“指定是春晚太难看,给老前辈们看无语了。”彭越自有一套论断。
“那不应该,我放的是最经典的那几年…”
贫归贫,凌岓还是把寄出家信后的消息告诉给了老前辈们。老郑和之胖也是细心人,连每一封家信是谁签收的都追踪到了。表格里,一个名字对应着一两行句子,这些句子要么有关于前辈们的家人现状,要么有关于他们的家乡。
三封丢件的和十七封无人查收的家书信息被罗列在最后,凌岓没有如实相告。看着那些热切的目光,他实在说不出“您家里已经没人了”,或是“没找到可以收信的人”这种话。到了这个地步,他只好撒谎,拼凑出一个还不错的结果告知剩下的二十人。
“骗人,不太好吧。”彭越理解战友的想法,却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哎呀你这人就是穷讲究。”阚铭背过身,压低嗓子说,“善意的谎言——给他们一个还不错的结果,总比让他们怀着伤心和失望离开要好吧。”
等到最后一个名字念完,凌岓抬头,对上一个看起来比他还小的“前辈”的目光。这个眼神里包含的东西太多,有期待,有鼓励,还有感谢……他形容不出来,却能记很久很久。
“要走了?”姜泠知道自己问了句很多余的问题,“还剩一点时间的。”
“不留了。”领头的人摆摆手,“想做的,你们都替我们做了;想看的也都看见了。家保住了,国也很好,这就足够了。”
“老阚,再多待会儿呗。”
所谓的隔代亲在阚家祖孙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还没相处多长时间,阚铭已经直呼太爷爷为“老阚”了。老人家也不生气,反而无比慈爱地摸了摸曾孙女的头:
“你是好娃儿,给老太爷长脸!要好好工作,但也要注意身体。该吃就吃,莫听那些不让你吃饭的浑话。以后要是找上曾孙女婿了,一定要带到我坟头给我看一哈。他要是敢欺负你,我就带着这些战友半夜三更站到他床头吓死他!”
阚铭听得又哭又笑,拽着太爷爷的衣服袖子怎么都不放手。
“回去以后,跟你婆婆说,她爸过得好着呢!”阚兴华拍拍曾孙女的背,最后叮嘱了一句,“不管到啥子时候,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永远都是最重要的。要是工作不好了,或者不高兴了,就来跟老阚说说,到处耍一耍,莫戳锅漏搞啥子自杀[1]。”
“记到了。”阚铭模仿着老人的腔调回答他,“以后耍朋友要带给你看哈,他要是欺负我,你可莫打麻麻鱼[2],要真的把他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