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冰凉,他的脸却骤然热起。
他惊慌地抬眸,撞进华臻清澈如水的双眼。
看不清王上在想什么,他双手紧握在身侧,骨节微微泛白。
期晚推了里间房门,华臻垂发坐在榻侧,仍捧着兵书细细研阅。
期晚又点了一支灯烛,边道:“都安顿好了,那位玉郎就宿在外殿偏房。”
华臻轻嗯,不置可否。
期晚不由问她:“王上为何留他?难道是……”
华臻又淡嗯了声。
期晚这回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劝慰华臻早些歇息,眼睛虽好了许多却也不能这般滥用。
待期晚出了门,华臻将兵书放在一侧,双手拉拢里衣衣襟,欲把窗扇推开,叫里屋透些风进来,手刚扶上窗木,微风从窗扇缝隙浅浅吹进,耳畔忽闻几声痛苦的哼声。
华臻心念微动,思忖几分,从妆匣里拿了一白色瓷瓶,转身出了房门,踏上寂静长廊。
而后停在偏房的门前。
姜玉捂胸大汗淋漓,牙齿咬得极紧,指甲抠得掌心泛起红丝,实是忍不住了才微微喘气,痛苦闷哼出牙关。
恍惚间,他仿若望见窗外有人的阴影,当下又咬紧几分牙齿。
门却骤然被破开。
像是赤身站在人的面前,他强忍着痛意,星眉扬起,以高昂的姿态望向门口的人。
错愕一瞬后才喘着气唤了声王上。
汗珠顺着额间下颌滴落到地下。
似乎是知晓华臻好奇,他自嘲勾起唇角先行解释道:“是小人的旧疾,叨扰王上了。”
华臻什么也未说,静静立在门外。
姜玉看她,双颊不自觉染了浅红色,几乎是从嘴里挤出几个字:“王上有事?若是——”
若是要他侍候,此时恐怕还得待他平缓些再说,他已颤抖得走不动路。
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已是不比从前门楣光耀,如今如
同污泥一般,在华臻眼中跟戏子伶人没什么两样,他的脊骨不肯弯又有何用,华臻分明就这般无言站在门外,竟是连房门都不愿踏进一步。
他已是十分下贱的人了。
半晌后,姜玉觉得自己就要昏了过去。
不愿这般落魄的模样悉数被人瞧去,他微微张口,话还未出,只见门外的华臻悠然弓身,将一个瓷瓶横着轻放于房门处,瓷瓶擦碰地面发出悦耳的声响,朝他这处滚了几分。
他伸手就能够到。
“太吵。”华臻睨了他眼,眼色平淡无波。
华臻如同来时那样无声地离去,姜玉出神凝着那个瓷瓶,不知过了多久,心口那股悸痛又涌了上来,他起身,踉跄几步,毫无预兆地跌下地面,却不愿狼狈趴伏过去。
于是再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瓷瓶。
而后又是一跌,这回掌心触到一个硬物。
不欲去想这物为何,有没有毒,只是、只是当作最后的救命稻草抓住。
姜玉拧开瓷瓶,看也不看,将药丸倒入口中。
男子面目浑浊,形容枯槁,颓丧坐在硬凳上,唯有身上的衣物绣制彰显着他此前身份不凡。
外头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属下的语气中沾了几分欣喜,他随之动了动眼珠,知晓事情已做成了。
“他被留下了?”
“是,明日就让他动手。”
先前摸得果真清楚,华臻就喜欢这般桀骜不驯假清高的。
男子哼笑几声,“死也要拉上他们垫背。”
“只是……姜玉若是不听话……”
男子摇摇头,闭眸,“这蛊毒噬骨腐心,再是强硬的人也熬不过半月,更何况,他一心想为家族翻案,这等诱惑他怎受得了。”
他说着渐渐笑起来。
他输了又如何,他不还是从重军包围中拼杀逃了出来。
杀不了商麟,杀不了他亲娘,便杀了他心爱的女人,待他记忆一复,便知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次日一早,华臻一出房门便撞见候在门外的姜玉。
姜玉面色苍白,眼底乌青浓重,一袭白衣衬得人更是像翩翩然要升仙的模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