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没出声,她只是淡淡的看向窗外。
谭和畅的视线也跟着她移向窗外,倾盆暴雨,玻璃窗掩盖下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翳。
他笑笑,说:“现在下雨,赶时间也不应该是现在,不然的话,路上出了什么事情,怪到我身上,我可是说不清楚。”
明月嗤笑一声,她毫不留情:“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想说服我,让我心甘情愿的把东西给你?”
谭和畅无所谓的笑笑,他说:“或许吧,比起来说服,我更喜欢交易这个词。”
他抬起眼来,在暴雨声里直视明月:“我只想和你达成一笔交易,至于故事讲不讲,其实并不重要。”
明月丝毫不惧,她看着谭和畅的眼睛:“如果真的不重要,你根本不会开口提。”
哪怕猜中了谭和畅的心思,明月脸上也没有任何得意的表情,她就坐在明亮的灯光下,淡淡的看着谭和畅问道:“你凭什么认为你能说服我?”
她对着谭和畅笑了,“就凭你添油加醋描绘出来自己的经历吗?”
谭和畅这些年来不在意他人的言语,但明月的这话,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刺痛了他,原本和煦的笑容逐渐消失,谭和畅死死的盯着她,不知道回想起来什么。
良久,他冷哼一声,唇角勾起来一个冷笑,“因为我不相信这世间正义——”
他低声道,“偏见处处存在,人人心里自有地狱,什么公理,什么正义,”谭和畅充满讽刺的看她,笑得泪都快下来了,“呵,所谓这些公理正义,不过是你们的心理安慰。”
谭和畅渐渐冷下脸,露出眼底最为真实的不屑,谭和畅看着明月那双平静的眼睛,对着她一字一句道:“只有蠢货才会信这命运一视同仁。”
第135章 明月雪时(三十三) “交易,或死,你……
讲故事其实是看明月的戒备状态临时起意, 真要谭和畅说,他反倒是先停息了言语,脑海内思绪混杂, 这些年他做过的事情桩桩件件,走马灯似的拂过, 谭和畅反而不知道该从哪一件说起。
事情要从什么地方说,而这个故事, 又要是怎样的一个开头,才不会显得太过刻意呢?
谭和畅不知道。
他垂下眼沉默很久之后, 才决定从他记事那年开始说。
如果要谭和畅为自己的人生写自传的话, 那他的这本自传开头第一句话一定是,有些人并不是生来就是坏人,只是时间环境,耳濡目染之下, 他才变成了一个坏人。
这话的可信程度真的没有多少,但如果要匹配上谭和畅的人生, 旁人看了,只能说一句合适。
谭和畅生在千禧年伊始,和周阔他们同岁。
富家子弟的人生路径大都相同, 学了什么课程,有了什么样的见识,大家都是你有的我也有, 都没什么差别, 如果非要说什么差别的话, 那应该是日子是随着家里人的升迁过的。
和周阔盛津他们这样的天骄比起来,谭和畅的人生好像并没有那么的顺利。
他并不生在北城,这座人人都向往的城市对于谭和畅来说, 其实是非常虚幻的。
谭和畅生在西北,当年他父亲升到那里,与他新婚不久的母亲自然也随之前往。
那样辽阔的地方,漫天风沙,一望无际的景色是感情最好的催化剂,谭和畅就在那里降生。
变化莫测的极端天气下,他们为他取名为和畅。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记得小的时候他经常和风赛跑,天地徜徉无拘无束,母亲会温声呼唤,让他注意脚下。
后来潭和畅心想,他之所以从来都没有觉得西北是片荒漠,原因大抵是因为她的母亲温和如水,泽被万物。
直到父母婚变,直到家庭出现变故,直到他再也不被允许过这样的日子。
后来谭和畅对于西北唯一的回忆应该是哭声。
他记不清楚了,好像那一年什么人因为感情去世,什么人又重新住进他的家庭,什么人带回来了一个比他大好多岁的姐姐,而什么人又开始表面温和,背地里嫌弃他的存在。
他记不清楚了。
西北开始大面积出现沙尘暴。
他记不清楚是谁在暗地里和旁人讨论是怎样逼得原配离世,又是打算通过什么样的手段,养废什么人。
他只记得他离开西北的时候是六七岁,父亲和继母为姐姐办了葬礼,离开之前继母看他的眼睛淬毒,他看着那阴毒眼神,躲到了爷爷身后,又扯扯爷爷的衣角,示意他向前看。
爷爷顺利的望进那双眼睛后却没什么表示,只是拍了拍他的头,并没有说任何话,潭和畅也撇撇嘴,暗暗对继母比了一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