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57章</h1>
手绢轻软,飘飘悠悠还是落在地上,冰儿俯身捡起手绢,眼睛余光看着身后地面,看到一摊晶莹剔透的琉璃碎片散落一地,想来是桌上的琉璃镇尺或水洗之类的沉重小物,这样零零一地,反射着灯光,点点闪亮,恰如自己一片伤心,碎落一地,也捡拾不来,想着辛酸,眼前就觉得朦胧,恍惚间隐隐见乾隆一身绛色平金的亮缎袍子,在烛火中熠熠耀眼,晕成圈圈光环。
俄而,一双手扶住自己的肩膀,耳边响起关切的声音:“我瞧瞧。”别扭地扭身不肯,乾隆叹了口气道:“你拿什么作比不好,非要用你额娘?慕容敬之一个叛党,值当用你亲娘来比么?”终是拿开冰儿双手,细细看伤:伤在发际线上,肿起的紫色大包上头,赫然裂了一个小口子,血流得倒也不多,此时已然止住,暗红褐色的新痂薄薄地粘连在伤口上,蜿蜒下来的也是一道暗红,又被绢子擦到别处,整张脸都显得狼狈。
乾隆便吩咐传随行的御医,冰儿见他确有心疼的神色,趁机道:“皇阿玛,刚才是我说错了,我心里急,就顾不得了,你让我去吧。”这个时机找得好,乾隆无奈只得答应下来,等御医前来包扎好,见她头上这样难看的一道箍儿,又叹气道:“这算是什么幌子?也罢,你穿身男装出去,拿帽子遮掩着点。叫赵明海陪你。——记着,不管现在那里怎样,看完立刻回来。”
冰儿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果然不出乾隆所料,不去还只是念想,去了就是彻底伤心。冰儿回来时两眼红肿,抽噎声尚未停止,颧骨处留着泪痕,再被尚余料峭的晚风一吹,皴起了一片。赵明海不敢多言,缴了旨就退了出去,乾隆吩咐道:“你明日早上,不管当不当值,到朕这里来。”又吩咐宫女去打洗脸水,拿涂面的香脂,转脸才对冰儿道:“看到什么了?”
冰儿想着就悲从中来,声音又嘶咽了:“义远镖局已经不在了。我阿爷——我义父家也没有了……”
也不是没有,只是原先几楹老屋,如今荒落破败,分成若干隔间,租给一些贫民,原先格局自然不复存在,院落里他们兄弟姐妹们练武玩耍的地方,如今晾着人家的腌菜、内衣,堆叠着马桶杂物;就连那棵长得老高的银杏树,也只余下树桩一根,权作了脚凳,其余不知做了何家的桌椅木柴?“物是”还罢,“人非”更加不堪。打听得半日,说到“慕容”,周围人就跟避瘟神一般躲在老远的地方指指点点、侧目而视,唯有一个老太大声用苏侬软语道:“这家早破了!犯的是杀千刀的罪呀,要死的死掉了!” ……
乾隆见女儿又哭得满脸是泪,抚抚她的头发劝慰道:“国法如此,又能如何?你伤心也没用,不说忘怀,至少也不要总是萦怀了。朕打算后日就动身去扬州,微服前往查案。你随朕一起去吧,朕就不带御医了,也不带太监和侍女了,嗯?”
冰儿惊愕地抬头看,乾隆一脸“所言不虚”的神色,郑重地对她点点头。冰儿心情略宽,收了眼泪,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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