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93章</h1>
“公主,”苇儿带着几个宫女进来,手中拎着一只柳条篮子,陪着笑道,“园子里栀子花开了,奴才闻着真香,就采了些来。您瞅着是用花囊注水养着,还是用丝线穿着挂上,其实栀子花虽是白色,宫里倒也并不忌讳,就戴在头上也无妨。
“拿走!”冰儿不快地说,“那么浓的味道,闻着真不舒服。快拿走。”
苇儿僵了僵,又陪笑道:“是么?奴才倒还没觉得。您既不喜欢,还有茉莉、白兰,您爱什么?”
“我从来就不爱这些花花草草的!”
冰儿又没来由地发火了,侍奉快两年了,苇儿还是觉得这主子难伺候:冷冰冰的如同她的名字一样,虽从不打人骂人,但一句话不对味,她拿冷眼睛一瞟你,管叫你浑身难受;平时也不好相处,她孤僻的性子似乎总和一般人隔着膜似的,说话一点艺术也没有,夹枪带棒的,永远都没有一句合时宜的。苇儿想想惹不起躲得起,蹲蹲身想退下,冷不防又是冰儿的暴喝:“给我回来!没话了就丢我一个人在这儿!?”
苇儿心里委屈,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低声道:“是,公主有事只管吩咐。奴婢们还有不照办的理么?只是女儿家总以贞静为主,公主若嫌闲着闷,不如绣绣花做做女红,时间还不好打发?”
“你这是教训我呢?”冰儿甩手就把桌上一个瓷杯掀到地上,屋里几个宫女吓得不敢动弹,外面的嬷嬷和太监听得响声,呼啦全涌进来,冰儿愈觉得烦,大吼到:“谁叫你们进来的?!给我滚!都滚得远远的!”其他人都唯唯诺诺向后退,只有保姆中为首的王嬷嬷挺身上前:“瞧这该死的小蹄子惹主子这么生气!也是主子平日里纵容她们纵容坏了。”苇儿带着泪瞟了王嬷嬷一眼,虽没说什么,冰儿却明白就里:苇儿是先皇后身前得用的小丫头,而王嬷嬷却是内务府上三旗包衣里精挑细选入宫伺候主位的精奇嬷嬷,一个素来受宠,一个身份高些,各有不服及争权的心思,冰儿越加觉得讨厌:“好好好,你们吵!我走!”眼见天空压得低低的,如堵了满天的青灰砖末,她一头就冲了出去。不一会儿,一声惊雷响过,豆大雨点泼洒下来,宽大的芭蕉叶一颤一颤地滚下雨滴,檐口的龙口也开始源源不绝地排水。苇儿和王嬷嬷不由急了,拿着伞追了出去,又哪里追得到!
瓢泼大雨中,冰儿被淋了个透湿,心里反倒似吃了冰镇西瓜般清爽。她在早已摸得烂熟的园子里漫无目的的兜着圈子,突然听见边角一间下人住的小屋子中传出怒骂声:“打!打这没王法的下贱种子!”
她素性好奇,自然要找过去看看,进了屋,一件瓷器在面前“咚”地摔个粉碎,有谁气急败坏的声音:“揪着他、揪着他!逃得比兔子还快!”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太监“妈呀妈呀”尖叫着直冲她跑,看到冰儿也不躲,竟一绕身直钻到她身后,一个大太监一根藤鞭抡了个空,还待破口大骂,突然瞪大眼张大嘴定格了动作:面前的女孩虽然淋得狼狈,但微显苍白的脸上凝着冷冷的笑意——茶房里的太监算是御前伺候的,这位失而复得、颇得娇宠的五公主岂能不认得?
“怎么了?打啊!”冰儿瞟瞟三个人,一伸手揪过小太监推过去。
屋里两个大太监扑地跪地磕头:“奴才瞎了狗眼!怎么公主驾临也不通传,奴才这番礼失得大了!”
冰儿并无怒气,反而很有好奇心地在地上的碎瓷片中踱着,回身指着小太监问道:“他怎么了?”
未及大太监答话,小太监已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着跪下没命地磕头:“是奴才该死!是奴才该死!奴才一时不合,偷……偷了御茶房一个上用的官窑的杯子,打……打算救个急的……是……是奴才该死,这就是死罪!”
冰儿道:“宫规我也记不全,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转身想走,身后却是小太监还带着童音的大哭声,不由回头问:“你自己都说自己该死了,我估摸着偷件瓷器也不至于杀头,哭又是什么意思?”“奴才是死有余辜的。”小太监道,“只是奴才可怜奴才的娘……不为给娘治急病,谁断子绝孙干这差事哟!……公主您大发慈悲,好歹让奴才带几两积蓄银子见娘最后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