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有人小声上前说:“回兆中堂,他们骑了匹马,出了理藩院,就向外城去了。”
“哪来的马?!”
“五公主来时就骑着了,一直要停到监牢门口,我们拦不住,也不敢拦,谁知道会……”
谁知道会!兆惠心知五公主行事胆大妄为,此时怒极,对回话的人劈头臭骂:“饭桶!先不敢拦,你们后来也不会拦着?!”
来人小心翼翼地答道:“回兆中堂,公主一路见挡住的人就杀,一路上死了三个,伤了十一个,我们怎么拦得住?虽然有人把守,但总不好对公主动刀吧?事先又没有其他什么准备,一点办法都没有。”
兆惠无奈地站起身道:“那还不快追!”转头又对傅恒苦笑道:“这番出了大丑了!居然在我手上被劫了法场!傅相,带我上皇上那儿谢罪去。”
傅恒也苦笑道:“这也怨不得你,五公主行事,太让人触目惊心了。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兆惠问,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傅相到这里做什么?”
傅恒拿出一张上谕,呆呆地看着:“五公主再等片刻我就赶到了。这是皇上赦免英祥的旨意!”
作者有话要说:(1)清初莽古济格格被杀。处死见于正史,被凌迟于盛京则见于野史。取后者。
(2)驾帖主要出自明代,表示皇帝亲自发命,在重大刑事或处决案件中会使用。我在清代史籍中见该名词主要于柏葰科场一案中。有书中说驾帖指恩赦,也有书中说驾帖仅指确认命令,一般在执行普通人犯的死刑须有刑部驾帖,执行重要人犯的死刑时则必须有皇帝亲发的驾帖为证,以免错杀。这里姑且从第二解释,否则找不到其他名词可用了。
☆、定兵策仁心难为
没奈何,兆惠随着傅恒进宫谢罪,递牌子进了养心殿。却见乾隆脸色已是铁青,坐在那里紧抿着嘴不说话,下首站的是军机大臣、大学士来保和刘统勋,垂手低头,面色凝重。傅恒递了个眼色给兆惠,两人拍下马蹄袖行了大礼。乾隆泛泛抬手道:“罢了吧。”竟连差事办得怎么样都不问。
傅恒见地上扔着折子,用的不是平常写折子的黄绢面儿、夹宣里儿,而是粗糙的毛边纸,纸上折痕、污迹、血印不一而足;瞟着起首的地方是“奴才班第恭请皇上圣安……”后面的内容却被折着看不清,他心里一紧,班第正在西疆节制阿睦尔撒纳,五百号人,对抗阿睦尔撒纳二千乱军。可惜驿路不通,消息传递得极慢,只听说之前极其不顺,此番折子,潦草得不合规矩,想来也没有什么好事。那五公主劫法场之事……他暗暗对自己说:“瞒不过的,乾隆总会知道。”暗叹了一口气,却听乾隆滞重的声音响起:“……偷传消息,令阿睦尔撒纳在回承德觐见的路上逃脱;拖延班第用兵,无由攻讦,使班第自解兵力,台站只剩五百八旗军……他胆大妄为到极点了!没什么好说的。他既然罔顾国法,纵是朕的女婿,也逃不了西市一刀……”
傅恒顿时心一跳,抬头讶异地看乾隆,却听刘统勋长长的一声叹息,而来保却是猛跪在地,“咚咚”直磕响头,一叠连声地说“皇上三思!”
傅恒正在怔忡,突见乾隆的眼神飘过来,眸子里全是痛楚与无奈,他定定地看了傅恒一会儿,苦笑道:“你看看班第的遗折吧。”
傅恒膝行到折子前拾起捧读,头脑里越发乱如麻,心跳声咚咚催得太阳穴都阵阵鼓胀,好容易看完了,已然明白和敬公主的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惹下了泼天大祸:果然是他同情阿睦尔撒纳,果然是他故意牵绊监视阿睦尔撒纳的班第,果然是他泄漏乾隆要捉拿阿睦尔撒纳的绝密军机……连起来一想,乾隆之前把色布腾巴勒珠尔从西疆召回,还命固伦和敬公主从科尔沁一起回来,恐怕也早有用心,可叹三额驸亦是自以为是、胆大妄为。班第与色布腾巴勒珠尔本来同宗一姓,但身份悬殊。战场无情,自大弄权的色布腾如今终于招得班第忍无可忍,字字泣血,矛头直指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