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儿自知失口,赶紧补救:“什么‘博大人’,还不就是当年那个小屁孩么?蒲翁这么抬举他,他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他也不过一个落第举子,机缘巧合有了件差使,说起来是皇上身边办差的,其实也就是个七品的小吏,算个什么!这茶叶倒也真是上用的,不过在京里,也不值什么。”
邵则正笑道:“我早就看奕霄这个孩子聪明能干,那时你们还硬不让他求取功名,若早知道有今天,只怕要后悔没他早点应试呢。说是场中莫论文,我看了奕霄拿出来的落卷,若不是抬头抬错了,只怕一甲都有份!后年再下场试试,不定就中了。毕竟科举上出来的,皇上更看重些。”英祥冰儿对视一眼,也不好说什么。邵则正又道:“你说他是七品的小吏!到底是军机处的人!军机处的章京,起码抵得上外头一个知州、武备上一个参将!他又是有才华的人,不愁将来不发达。”他顿了顿,终于说了心里话:“我现在烦恼得很,总想要么还是到地方上去,也不求平调为同知,还做个知州也是好的,只要县分好,我这把年纪,也不求升发了。不过我在京里从来没有人头,座师汪由敦,这几年颇为背运;几个同年,我又不够亲熟——还是怪自己迂腐啊!奕霄在军机处,不知道几个军机大臣那里,能不能说得上话……”他蓦然开口求人,脸都有点臊红,期期艾艾有点说不出口的意思。
冰儿明白他的意思,起身为他续了茶,热情地说:“再喝点茶!”回头看了看英祥,英祥却没有把握,犹豫一会儿方道:“奕霄能帮多少我也难说,但蒲翁的事便是我的事,我总归尽力。”冰儿坐下道:“蒲翁放心,只是平调,问题不大。”
邵则正见冰儿应得如此爽快,正觉诧异,突然,门上来报,说有故人求见。
“故人?”英祥奇怪,拿起名帖一看,脸色一变:“你回他,他是朝中大员,我们家没这个福分。”冰儿也凑过去一看,名帖上写的是“卢宝润”三字,冷笑道:“果然是故人。他倒找得到这里?”
他们是要谢客,卢宝润老实不客气自己上门了:“我说博英祥,你们家待客之道实在怠慢得很。我虽然没有穿官服,好歹现今还是个正四品——”他一瞥眼间看到了邵则正,脸上堆上笑:“原来邵大人也在这里!我们倒是久违了!邵大人刚到京么?怎么也不来找我?好歹那时还是父母官啊!”
冰儿最厌卢宝润,见到他就没有好脸色,幸好是如今年龄长了,见识气度也长了,没有当场把他轰出去,只冷冷道:“可心,茶。”
可心把茶送到卢宝润手边的案几上,卢宝润倒是个脸皮厚的,笑嘻嘻捧茶就饮,喝了一口就大呼小叫:“这茶好!这茶好!哪里买的?”
冰儿冷笑道:“御赐的,外边买不着。”
卢宝润奇道:“奕霄还蒙御赐?看来圣眷优渥啊!”然后左右转头寻找:“奕霄人呢?我有事要找他。”
英祥说:“奕霄今日当值,恐怕回来不早,卢大人有什么要事,就先告诉我们,我们回来转达奕霄便是。”卢宝润笑道:“皇室里的事,恐怕你们也不懂。实话告诉你,我这次走的是履郡王的路子,他门下有个清客是我当年的至交好友。听说皇上要封赠皇子,我想请奕霄打听个实信,估计礼部的题本这几天就能到军机处,我好有所表示。奕霄想再往上升,我也可以请履郡王帮着美言美言。毕竟大家都是同乡,一荣俱荣不是?”
他转眼见冰儿只是冷笑,心里不由不快,亦冷笑道:“履郡王可是当今的亲子,上头皇长子、皇二子、皇三子都薨了,这履郡王实际居长,将来的事,可是好说的?!”
冰儿道:“履郡王自然居长,不过既然过继了,以后的事儿,也不过尔尔。”
卢宝润一惊,正待再说什么,门上通报:“二爷回来了!”冰儿知道是奕霄回来了,点点头,吩咐可心去准备茶点,英祥对邵则正和卢宝润说:“奕霄既然回来了,有什么事,你们直接和他说,我们万一传错了话,可不是罪过大了!”
正说着,奕霄神色匆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来,见到邵则正和卢宝润一愣,犹豫了一下各做个长揖,转头对父母说:“今天下值时遇到了履郡王,他一定要问我们家在哪里,说马上就过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