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452章</h1>
不多会儿,内奏事处把审理高云从的实录递了进来,乾隆翻了几页就明白傅恒遮掩的是什么了:如今军机处的二把手、也是傅恒征缅甸时在京里坐纛儿的大臣于敏中,多次向高云从打探自己的情况——小到自己读了什么书,写了什么字;大到自己准备任用什么官,彻查什么事——无一不关注。
乾隆觉得心里的火气一拱一拱地似要勃发出来:自己如此信任此人,几乎日日召他觐见,有所问很少相瞒,他却非要做些鸡鸣狗盗不光彩的行径!如今环侍在自己身边都是些什么人!他再次拿起刑部的奏文,官场上流行的“救大不救小,救生不就死”,既把于敏中轻飘飘摘开,又进言为高云从这个内宦开脱,大约还想着这曾是自己身边侍奉的人,自己总归会有些感情的吧?乾隆冷冷一笑,在奏文上批复道:“内监原乃虫蚁下贱之人,偶得天恩,服侍御前,本应感恩戴德,尽心竭力。然有以贱役而毫无忌惮,屡递消息于外,朕身边岂可容这等样宵小?即令刑部、内务府重新拟罪,务以国家律法为重,断不可轻开优容之端!”
他一气写完,丢开朱笔,看着夹宣奏本上的淋漓红色,心头厌恶。想了想,又另拿了一张纸,走笔写道:“内廷诸臣与内监交涉,一言及私,即当据实奏闻,朕方嘉其持正。于敏中侍朕左右有年,日蒙召对,朕何所不言?何至转向内监探询消息?自川省用兵以来,敏中承旨有劳。大功告竣,朕欲如张廷玉例,领以世职。今事垂成,敏中乃有此事,是其福泽有限,不能受朕深恩,宁不痛自愧悔?”写完唤来一个内监,道:“到上书房,叫于敏中即刻过来!”
果不其然,少顷便听说于敏中递牌子求见自己的消息,乾隆冷冷一轩眉毛,淡淡道:“让他先跪着,一会儿再说。”又道:“再到上书房,宣博奕霄来。”
于敏中也有一把年纪了,在殿外玉墀下跪得膝盖酸痛,小腿麻木,又不知道是何事,百思不得其解。正在难受间,见奕霄远远地风姿英发而来,心头愈加嫉恨。
奕霄到了养心门口,看见于敏中不由一愣,他虽然与于敏中关系不好,但也敬重他是一科状元、文坛领袖,自己是后生小辈,还是多多执礼为善。于是,奕霄到他面前,恭恭敬敬打千问安:“于师傅万安!”
于敏中在后生面前,仍不失气度,点点头道:“皇上召见你,天恩浩荡,你好好应对吧。”然而见奕霄背影,那口顶在胸口的气,一下子冲撞了上去……
奕霄进到养心殿里,乾隆把刚才写好的那张纸递过去给他:“今儿你学着传旨:当着众人的面,把朕的这份上谕念给于敏中听。”
奕霄诧异地接过那张夹宣,上面字迹潦草,并不是日常所见的上谕的样子,但是委实是乾隆的字迹,写时的愤怒似乎都看得出来,他有些犹豫:“臣……”
乾隆冷笑道:“你还怕他做什么?如今就是一只死老虎!还敢对朕的家里孩子有什么动作不成?”奕霄给他说中心事,脸不由一红,但也生出勇气来,打千道:“嗻!臣这就去。”
他拿着乾隆手书的圣谕,快步走到养心殿外头,于敏中诧异地抬起头,问了半句:“你这是……”奕霄便已经少年老成地学着大臣传旨的样子道:“有旨意!”
于敏中心里一阵憋屈,可哪敢抗旨,重新起身行了接旨的大礼,既累又气,吁吁气喘不止,老年风痛的膝盖重新挨到冰冷的地面上,一阵针刺般的难受。可这不算什么,奕霄嘴里念出来的圣谕才叫他冷汗淋漓,听到“钦此”二字时,已经痛哭流涕,伏在地上磕头道:“臣领旨谢恩!臣望面见皇上,有话启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