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青培又“哼”了一声:“没想到你如今能说会道。不过你是什么人?我们怎么能信你?”
冰儿觉得心底里一脉冰凉,扭头瞥视林清,他眯缝着眼,似乎早有所知,见他们俩说僵了,这才打圆场道:“不谈这些不快的事了。既然你们母女想见面,见就是了。”一脸笑,却是目光狠戾地看着冰儿。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好在没有撕破脸,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如若轮不到亲谊,也可以论利害。冰儿平了平心思,听见这位二当家的林清对旁边人喊道:“请少教主和奕雯姑娘过来吧。”
院子不很大,少顷就见两个少年远远地过来,冰儿捏着拳头,极力克制着自己不站起身。两个人影渐渐近了,那个穿翡色上衣和天青色裙子的果然是奕雯,几乎有半年没有见到她了,小丫头个子长高了些,眉目舒展,眸子如以往一样顾盼灵活,粉嫩嫩的一张脸,显得滋润而饱满。她素来是自由自在的性子,看到冰儿,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提起裙子飞奔过来,叫着“娘”,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
冰儿霎时眼前模糊,心里那些对奕雯的埋怨和愤怒转瞬消逝不见,只余下满满的思念和关爱,虽然看女儿的形容可知她的清水教里应该还是舒心的,但是忍不住还是要搂着她问:“这么久了,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好!”奕雯幸福的泪水抹在母亲的衣领上,脸贴着冰儿的脖子,湿湿的感觉传上来,声音也变得瓮瓮的,“我一切都好。只是想起爹娘和哥哥,会舍不得。”
“傻孩子,舍不得,为什么不回来呢?”
奕雯抬脸看看冰儿,犹豫了一会儿说:“我知道这回错误犯大了,如果回来,不知道要遭遇什么。我不敢。”眼泪汪汪的,终至啜泣。
说到底她还是个缺乏勇气的小女孩,有离家出走的胆量,有不管不顾的叛逆心,但却没有直面挫折的勇气。冰儿不知道该不该怪她的不懂事:父母是亲生的,和子女哪有过不去的坎儿?可是自己当年离开皇宫,也是一样的明明知道可以回头,却没有回头的魄力,因而在外面蹉跎了那么多年,倔强得自己现在都想不通。也许应对苦难远比应对未知来得容易吧。冰儿叹了口气,说:“娘明白你。你放心,这次和我回去,我和你爹爹一定都不怪你。”
奕雯闪闪眼睛,未置可否,离开母亲的怀抱,“噔噔噔”几步到王硕祯面前,牵着他的手拉到冰儿面前,含羞娇笑道:“娘,这就是清水教的少教主——王硕祯。”回眸瞥了他一眼,眼睛里是饱饱的热情。
冰儿的目光这才转到王硕祯身上,这个小男孩和奕雯差不多年龄,乍一看长得憨厚而普通,细看也算得上英俊,但缺乏那种让人一见忘俗的气度,若是淹没在人群中决不会被发现。冰儿实在不明白女儿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不起眼的男孩子,扯扯唇角算是笑了笑,对王硕祯道:“这段日子谢谢你照顾奕雯。你是清水教的少教主,自然位高权重,也懂得道理。奕雯半年没有回家了,想必如若奕雯和我回去,你不会不肯,对吗?”
王硕祯愣着神儿,瞥眼去看林清,手不自觉地过来牵奕雯的手。奕雯拉住他的手,嚷嚷道:“你放心,我就是和娘回去看看家里人。”她摇了摇王硕祯的手,带着些娇声:“好不好嘛?”
平素奕雯一撒娇,英祥就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什么事都能答应,现在王硕祯也是类似的情形,眼看他在点头,林清踏上来道:“少教主,这事儿还是要三思吧?”他犀利地瞅了一眼冰儿,冷冷道:“奕雯姑娘回去了,还能不能再来,是不可知的事;二来,我们这里若是落了官府的眼,大家伙儿能不能活下去就成疑问了。”他似乎是征询,但语气间带着不容争辩的笃定和强势。王硕祯摇摆不定,亦不敢正眼看冰儿,低着头偷瞄着奕雯,说:“再看吧……”
奕雯娇气跋扈的脾气顿时发作,一把甩开王硕祯的手恨恨道:“你不相信我娘,就是不相信我!”
冰儿冷眼看这里的情形,已经明白了清水教里的形势:王硕祯顶着“少教主”的名头,实际就是林清的傀儡,想指望他做主是不可能的;奕雯或能影响王硕祯,却无法影响其他人;他们俩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但凭一腔玩伴似的情谊,还没意识到他们所处的状况是怎样的。要谈判,只有跟林清来。不过,此时把水搅浑,也是个主意,因而冷冷一笑对奕雯道:“雯儿,娘答应你,你若肯回家,我同意你和少教主的亲事。”
奕雯的眼睛瞪大了,问:“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