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494章</h1>
奕霄摇了摇头,手里的那份圣旨其实只是匆匆写在素纸上,淋漓的朱色透过纸背,隐隐可见盖得有些歪斜的玺印,他们心照不宣,悄无声息地打开。上头寥寥十几个字,奕霄还没有看明白,英祥已经是满头冷汗,身子摇摇欲坠。奕霄见父亲脸色不对,赶紧上前扶住他,英祥捏着奕霄的胳膊,抖着声音道:“你别管我!没有时间管我!你和我分头走,沿着从宫里到家的几条路,一条一条去看!见到你娘,或者海兰察,告诉他们,皇上恩赦!”
“恩赦什么?”奕霄尚在莫名其妙中,英祥不知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痛苦地摇摇头,示意儿子先别问了:原本已经到了最坏的结局,好在乾隆临时转念,一切还有救。其他不怕,只怕那些阴差阳错——否则,她早该到家了!
奕霄知趣地没有多言,和英祥一起骑上骏马。英祥从文多年,闲居在家日久,骑马的滋味已经不太熟悉,但只要上马,自然而然会找到感觉。他拎着缰绳,马头转了一圈,朝向一条路。此间无数歧路,不知她在哪一条。不可确定的世事那么多,杨朱哭歧路,他却连哭的时间都没有,咬着牙要把这些歧路一条一条寻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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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兰察亦步亦趋跟着身前的女子,看着她纤纤背影,没有穿花盆底,走路轻得像猫一样。他有无数难以出口的话和无数没法宣泄的情绪,可除了亦步亦趋跟着,别无他法。
他们有交集时,她还是个任性的小姑娘,聪明、勇敢、感情丰富、不顾一切。后来,慕容业自请就缚,以换取她的自由。他作为在宦场起伏多年的武将,深谙其中利害,也明白自己的职责,捉拿慕容业回京,且隔绝慕容业与还是公主的她的一切见面,她恨死了他他也没办法。后来,自己常年在西北、西南作战,沙场上血葫芦似的争取功名,只耳朵飘过少许关于她的事情。再后来,他终于为自己挣到了应有的高官厚爵,也没有料到还能见到身份地位迥异的她,更没有料到乾隆竟然派自己处置赐她自尽的事。
海兰察接过无数苦差、难差、要命的差使,却从来没有这么为难过:为什么是他?他连一句抱歉都没来得及说,却要做下更抱歉的事了!出了宫门,他见她惶惶然的样子,压低声音道:“夫人,不着急的。”
冰儿回头看看他,面无表情说:“能拖多久?有意思么?”
“还要等皇上的驾帖,或是恩赦。”
她一脸冷笑,摇摇头说:“算了吧。皇上的话就是天命,我命该如此。怨不得谁。”
他几乎想叫她就这样走掉算了,他来承担责任和后果。可是,多年来军旅里对皇帝的忠心不二,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海兰察无论如何出不了口,他看着眼前人黯淡无光的眸子,她以前是个非常漂亮的小姑娘,这会子感觉不到美丑,只觉得她的绝望气息铺天盖地,掩住了所有。
冰儿在神武门上了自己的马车,透过车窗上的纱帘,可以清楚地瞧见海兰察矮墩墩的身子骑在一匹高头马上,娴熟地纵送,但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马蹄嘀嘀的声音清楚地传过来,而眼前的一切景色与声响却慢慢幻化,消失殆尽。她的眼前回放着刚才的一幕幕,没有雷霆大怒,但是更叫人胆战心惊、冷汗淋漓,直到他云淡风轻地把自己绕进陷阱,云淡风轻地说出“成全”二字,她悚然大惊之后,突然放松下来——原来,也就那么简单,人就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操心,不会再有疲劳,不会再有烦心,除了一些牵挂,死亡,也许是最好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