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上”。
这个词又出现了。
这次是从陈州这里听见的。
“咱们祖上是做什么的?”白秋扭头看着他笑。
“……已经很多代了。”男人看了她一眼。^szl
“家里有族谱,嫂子回去之后,可以找婶子要来看看。要说一直往前追溯,咱们这一支可以一直要追溯到唐朝。那时候咱们有个祖宗,是中过一甲第七名的,后来做到了定西节度使,类似现在的军区总司令,负责的地区,巧了,就在现在的位置附近,更靠近敦煌。有句古诗嫂子你也知道,春风不度玉门关,也是说的那边的。”
“哦。”
“后来王朝更迭,起起落落,又有战乱,沿街讨饭的时代也有,被砍了几房的时候也有。不管怎么样,咱们这支总算是活下来了。到了后面社会发展时代变动,清朝末年,咱们曾曾祖父就一边当官一边就开始做起了生意……”
原来如此。
几千年了,果然是“祖上”。
白秋低着头,身边跟着年轻的男人。两个人在公园慢慢地走着,偶有路人经过,对这对外形太佳的男女,都侧目以望。
“说起这事,当初你们分家是怎么分的?”
天已经暗了,风一吹,吹得人心里更加的怅然。许是借着酒意,白秋笑了笑,直接问了,“怎么说,当初家里分家的时候,财产都给你堂哥这支了?”
分家分得明显不均衡。
偏心偏得太明显。
“嫂子你问这个。”陈州跟在她旁边走了两步,沉默了一下,笑了起来。
“都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
“听说那时候分家,的确是绝大部分财物都给了大爷爷,一来他是长房嫡子。”
“嫂子你别笑。那个时候和现在是不一样的。那个年代的人看中的就是这个,长房嫡子,继承全部家业,其他人都是要分出去单过的。要是现在还是旧制,我们这些人,都是要归家里的主母,以后就是嫂子你管的。”
“真的假的?”白秋捂着嘴笑,笑得眼睛弯弯。
“真的。”男人低声笑,“所以我才说,我的婚事,本是该嫂子你给我相看的。”
“可是现在时代不同啦,”
白秋又慢慢低头走了几步,又笑,“那些都是旧制。如果还是旧制,我祖上就是身无长物。到了过不下去的时候,我估计就是卖身到你们家做烧火丫头了。到时候见了你们俩,我可还是要给你们磕头喊大少爷二少爷的。”
她低着头走路,特意去踩石板间的缝隙,“还是现在好呐。”
“是。”陈州也笑,“还是现在好。以前那些,都是封建糟粕了。”
“后来你们就这么分家了?其他几房也都没意见?”
“这样分挺好的,”陈州笑,“大爷爷很有能力,也很有办法,留给他刚刚好。一切都是人意,也是天意。”
回到了宾馆,汗腻腻的一身,打开水龙头,是真的没水。白秋坐在椅子边吹着空调,又翻起了手机。
这次出来,她还没发过朋友圈,一来是没心思,二来是因为感觉这边的事情太沉重了,不好发,也不想发。这里的一切,看到的人和事,都像是昨晚上的那杯山寨奶茶一样,喝到嘴里,压在心里,让人觉得心里沉甸甸地泛着苦。
她本来是为了逃避情伤而来。
情爱好似很重要。
可是在这里,又好像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摸摸胸口,伤还在。可是心里渐渐又有了堵满了其他的东西,是比情爱更沉重的东西。
看看手机,陈大董事长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着。
他其实也无心情爱,就是个石头。
他关心技术,关心基金,关系供应链;年轻时候的他,还关心过要拉平中美差距,让所有想回国的技术专家都能在国内找到一份同等薪资水平的工作。情爱,也只是他人生中微不足道的极少的部分罢了。
“嫂子你看,”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黑黄交替,给这仿佛要吃人的秃山镀上了一层金光。陈州望着这美妙的美景对她说话,“这里的黄山,一山,接着一山。”
“对于你我,我们来这里走走看看,就回去了。”
“对于这里的人,他们土生土长。在这里出生,长大,结婚,生育。也许他们一辈子都走不出去。就像嫂子你昨晚买的那杯奶茶,你喝不习惯,觉得不好喝,八块钱一杯。对于嫂子你来说是很便宜的价格,可是对于这里的一些女孩儿,也许她们一辈子都舍不得买一杯来喝。”
“……让你哥把钱都捐出来。”
白秋沉默一下说。
话都递到这里了,她不知道该回答,也只能这么表态了。
何况四房本来就有说服大房的实力。而且反正陈敬再多钱,也和她无关。
她只是个“月薪200万”的打工婆罢了。
陈州沉默了一下,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嫂子。”他低低的笑。
“哥现在做的事业,也有他的意义。这个意义也很重要,甚至远胜于金钱本身。半导体,芯片,氢能源,人工智能,精密制造,这些行业,我们都是必须要有人去占领的。与其被其他人拿着,我们还宁愿拿着的就是哥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