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枚威名赫赫的六翅金蚕王,居然奈何不了指甲盖大小的食心蛛。蜘蛛闪过金蚕王呼吸间迅雷不及掩耳地扑击,往金蚕王的小腹一咬。金蚕王僵直地弹了下自己六条健足,一翻身,肚皮朝天,死了。
——我背脊发寒,要是我被这无声无息的食心蛛真咬上,恐怕小命数个呼吸内就交代了。看情形,龙的体魄也未必能熬过食心蛛毒的催命。不知道这种新毒虫有几只,幸好姬琉璃已经踩死一只,它们全部死光最好不过。
童子突然转首望我,竟是个脸如满月,肤似蕊雪的阴柔美少年——他就是闻名天下百余年的五毒教主?
“剑宗之敌是云梦中人,我要报门人被屠之仇,本来该和云梦中人合纵连横。既然姬真人庇护了我残余门人,我就还你的人情,拒绝云梦中人的请帖,不去襄助他成事——但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提及剑宗。”
美少年的恨意在脸上分明,可他吐字慵懒酥软,说出来倒一点听不出刻骨铭心的仇。
姬琉璃欢然拍手,
“我自然知道。告诉弥兄一个佳音,我宗和龙虎宗商议过云梦的事情。无论剑宗如何阻挠,我宗和龙虎宗一定在宗门会议上据理力争:这次宗门把附从云梦中人的瘴林七年山灭门后,那头独角狮子的道场洞天就悉数给予弥兄做补偿,褒奖五毒神教从征云梦中人的大功!”
弥子瑕沉吟下,
“只要我一直待在姬真人的庄内等到云梦事了,也算从征云梦吗?”
姬琉璃颔首,
“一动不如一静。弥兄能在我庄内韬晦几日,就是为我们宗门立的大功。”
“姬真人,那我也待在庄内为你暖床。你金口把七年山许了小弥,那你许可我们赤身教什么呢?”
我先是闻到异香,然后听到娇笑,花影晃动,屠苏婉盈盈踏入阁内。这次她没有罩赤身教的黑斗篷,而是换了至薄的轻纱,玲珑身段从轻纱里诱惑地透出来——罩这身衣裳和裸袒玉体也没有太大分别。
经过我时,赤身教主揉捏了下我的脸蛋。我不知所措,勉强坐定。
“我们赤身教本来只重上苍赋予的天体,真人教诲说容颜、骨肉、衣裳、床笫是美人的四项。今天小婉忽然有了明悟,试了一身新衣裳,真人觉得如何。”
屠苏婉旋身轻舞,向我投了一个笑颜。忽然失足一跌,不知有意无意,投到姬琉璃的怀里,玉-峰靠在姬琉璃的膝上。
“哎呀。”她笑着叫起来,可笑声里毫无一点慌乱感。
斗蛊虫的弥子瑕把瓦罐合起来,收进自己袖子,望着姬琉璃,露出幸灾乐祸的微笑。
姬琉璃的手指异常淡定地把女人的脸抬起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如果贵教以后都穿上衣裳,我宗会在宗门的升仙会评定上力主把贵教拔为宗门的支脉,从第二等门派拔为第一等门派。屠苏教主也能光大自己祖师的衣钵传承。”
屠苏婉的颜色一动。
姬琉璃的手中幻出一枝云气氤氲的五彩笔来,在那女人的额头点了“云霓”两字,瞬时间屠苏婉的透体轻纱变成一件霓裳羽衣。
——她罩的霓裳羽衣就是一件云精之化织就的羽衣,而不是轻纱的任何障眼法幻化。
全凭一枝笔,不需要任何材料,就能凭空创造真实之物——而且是天材地宝、需要能工巧匠才能编织的宝衣!
这一笔,功参造化,勘破虚境和实境。
我看得弹眼落睛。南宫无意识地把自己的指头往外面掰,只是他难得的失态。
饶是赤身教主身为元婴者,眼神也流露出和我们一般难以置信的神色。
弥子瑕也发出了赞叹;
“姬真人的手段不下那个昆仑的林道鸣呐。终有一日,你们昆仑能回复当年和剑宗平分天下的格局。我的五毒教会站在你们这边。”
他的态度比我初进阁时谦退了不少,似乎也是今天第一次领略到姬琉璃的厉害神通。
配了这件衬体的羽衣,屠苏婉整个人的气质立刻从妖媚焕发出清雅来,就像宝莲洗径红尘的污泥,绽放出一层层的光芒。
屠苏婉的神情还残着一丝错愕,仿佛娼寮中的卖春女忽然被满朝文武逢迎为贵妃娘娘。随即她的媚态尽去,转为庄容,从姬琉璃的膝头跳开。
“小婉谢过真人。如果,小婉还能为真人和昆仑多做点什么,小婉也不会推迟。”
“哪里。剑宗执天下道术牛耳有数百年之久,又得了仙苗如雨的中土大部。我宗要和剑宗争短长,时日方长,还需要诸位道友襄助。”
姬琉璃转望我和南宫。
“两月前,我本来在帝都家和族中后辈论道。云梦事起,掌门师兄托我全权料理此间事情。我不会强迫自己宗门的人做什么,你们都是修真者,现在不伏王法管,以后不伏天地管,爱做什么想做什么,都由你们的性子。柳子越不高兴去云梦汇合龙虎宗除妖。柳子越说昆仑在西荒清净无为了五百年,门人去一是卷入了中土的是非,二是怕功劳被剑宗抢去,三是惜自己的命。他是这站的监督,他不去,其他人不想去或者不敢去,我也由着他们不去。“
他把玩自己的麈尾,
“不过,有趣的是,原剑空你是我几月来第一次遇到要去云梦,而且大声讲出来的昆仑门人。你既然去,不妨鼓动下庄内的门人一起去。如果你把他们都鼓动起来,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或者我们能在荆州道西和龙虎宗一道抢了林真人的功,甚至挫挫他威风。”
姬琉璃优雅地笑起来。
第128章 团结(三)
“无事你们可以下去了,我还要写一卷送友人。”
姬琉璃言毕,一个木傀儡娃娃领我和南宫出阁。
我和南宫缓缓踱出后院。既是因为真人在院我们不敢造次,我心里也在默默盘算姬琉璃话中的蕴义
——姬真人只是说让我随自己心意处事。他并没有言明站在我这边,更没有半点意思允许我用他的名义去鼓动庄内的门人。
如果我不能拉众人入伙,姬真人仍会继续冷眼旁观荆州道西的讨伐吗?
我回顾渐渐在视线隐去的后院——我们入阁的时间并不算长,只一会儿,充当姬琉璃仆役的那只灵狐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仿佛我瞥见的九尾狐只是我一时的错觉。
但我既没有心魔发作,也没有被施幻术。
我神智明朗通达,所见所闻俱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