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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心 第255节(2 / 2)

小瀛海溟漠浩大,灵气紊乱,我作为昆仑门人来此洲都要奔波半年;没有海图,无论星宗和洪荒宗都不能轻易登涉西荒,更不用说瞒过昆仑耳目。这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临,必然预先作了十足的准备,就是不知道有无内应。

我在山中并非不通音讯,担当驱邪院协理的分内是掌握天下动向,他讲的东西却是我闻所未闻。这个青袍男子浑无思虑,大喇喇将还在密室中的谋划和盘托出。如今各宗与萧龙渊势如水火,去登天梯还是山河榜,是天下一切修士站队的表态。他把这晴天霹雳讲得轻描淡写,仿佛是吃完了西家的宴席,转身便能吃东家的宴席似的。

厉无咎,厉无咎。我默默念叨几遍名字。心头一亮,记起来眼前人便是第二十五届山河榜的第四位,仅在宇文拔都、姬小艾、唐未央之后。

我又看厉无咎的法衣。宗门并不规定红尘中门人的服饰,资深的门人也着装随意。但仍有典章上的服色和样式,用于正式的典礼和场合。昆仑是蓝衣,龙虎宗鹅黄法衣,剑宗是白衣镶黑边,而星宗正是青色。我却是头次见到实物。

——南宫磐石是宇文拔都的副都督,原芷在文侯处效力,这位厉无咎却跑到了乌云城。星宗是多头治事,还是鸡蛋放三个篮子?

我依稀记得,这位厉道友的师兄正是修真界光辉万丈、无人可及的祖师任公子,五百年未曾出世的返虚者。

“变剑仙,萧祖师不是说登天梯不与四宗争红尘意气,只探讨道术,说给修道之人听,有什么不方便吗?”

厉无咎好奇地问面色难堪的变钜子。

——这一问白痴得很,任何一个法会都标榜只探讨道术,不问世事,岂能当真?面上太平,里面水深。

“萧祖师和任祖师的教谕,当然不会有错。但愿他宗他派的朋友也能体谅他们一片公心。”变钜子勉强道,随即不怀好意问我们,

“两位道友是有意参加山河榜,还是登天梯呢?”

如果在中土怎么盘问,稍一不慎,立场有异,便是血光之灾。

“在下穷乡僻壤,没见过世面。听说,凡今什么法会都要有人引荐,便是蟠桃法会也是蹭这位象王太孙的情面。这登天梯法会有什么好,山河榜法会又有什么好?”

我装楞充傻,把球踢了回去。

变钜子大笑起来,

“那可比偏处一方的村头社祭大多了,全天下的修士要登门都不得的大-法会,白送给你的机缘不要错过。”

他忽地从袖中取出一口与人其高的巨大重剑,是将独孤真人搅成齑粉的八转神剑白山黑水。目光抓住我不放道,

“穷乡僻壤的修士,是练不到金丹绝顶的。不要诳我,你到底什么来路,欺蔽象王太孙混入这里有什么企图?答得不对,我便先替你们的清理门户。”

小象被变钜子吓了一大跳,慌忙从我身边跑开,溜到变钜子和厉无咎一边,从纳戒里取出四象轮自卫,

“你,你是什么歹人!变仙长,我也是路上遇见这狮妖!要是坏人,你给我清理了。”

我扶了下额头,暗骂一句。

变钜子的重剑罩向我的头顶,他依旧维持在金丹修为,好像冰山才露出海面一角,给我里留下了足够反抗的余地和幻想,要逼我在生死之际,露出压箱底的绝技和本来面目。当日顾天池的嫡传正义子以为可以逃脱,依旧免不了被清理。

“我们是素未谋面的修真者,你一言不合,便要拔剑杀人,便是路上的劫匪都不屑为之。更何况,没有宗门和名师,凭什么练不出本领来,我的道行和道术都是梦里一个游侠传的。”

白山黑水悬在我的头顶,我不急不徐地从纳戒里取出一枚熊猫银币,

“这便是我梦里那位游侠的遗赠。”

我头顶的重剑一下消失,变钜子与厉无咎都变了颜色。变钜子脸色现出一呼吸的忧惧,然后又转回阴郁。反而是厉无咎现出无限欣喜之色,“那位祖师与我们悬隔,竟能穿越险阻示现。我师尊如果得知,也可稍许排遣寂寞了。”

厉无咎轻拍小象,“你福缘不浅,自当珍重——狮妖,我们在等牛王的使节,途上和你解说登天梯与山河榜的区别。”

小象又跑回我这边。

过了一刻钟点,一个筑基小妖驾蚱蜢艇飞到崖头,向我们致歉。牛王玄都本来拟定在宫城办私宴款待宾客,临时又觉得太过招摇,所以改了地点,定在毗邻小国一处隐秘别墅。他将新的符印纸鹤奉与变钜子。

我心里知道这是玄都老牛的托辞,象城那边想必已经传来我去拜访的消息。他私会北荒妖邪,唯恐走漏给昆仑耳目,于是躲躲藏藏。

小妖领路,我提起小象,三人御气凌虚而飞。

西荒列国林立,红尘里的大能不耐烦山积的治理事务,往往只占据丰沃大城。大城四面有许多小城,尽被金丹者占据,星罗棋布拱卫都会,按时进贡,也形成了与周边大国缓冲的地带。

我们不觉越过国境,飞到八百里外的一处洞府。

第298章 有朋自远方来(三)

所谓别墅,其实是一个荒在草木之中的无名山洞。洞府藏在崖谷间,有灵气屏障。神识扫过也会错认成寻常洞穴。

领路小妖领我们走出阵法,叩开洞门。在仅可容身的穴道蜿蜒走了里许,豁然一亮。灯火通明,现出无数互相连绵的阔大厅堂。有几个傀儡在来回巡视,没有活物。

领路小妖说,“来的都是牛王陛下的知交和心腹,并无外人。容我通传。”

小象有些忧虑地望着我,我明白他担心自己在昆仑或象城,突然出现在此处,象王生出疑窦来该如何是好。其实,我们并没有收到牛王的邀请。

“哪有会惩罚嫡亲的道理?”

我安慰他。

我的风险更大,但我的身份并不重要,而在于象王的心思。一个活了五百年以上,每次都顺利站队的元婴者,不会做出没有转圜的举动。

不一会,小妖又跑了回来,

“诸位仙长久候。请。”

正厅坐着四个元婴大妖,每个大妖都轻装简从,象王甚至一个侍从都没带。他们每个人也都在表面维持金丹真元,深渊般的气犹如海底的庞大冰山。

正中是一头眼神狡黠的白牛,一身清雅便服,项上环了个花环。作为牛而言,十分漂亮雄健。

我曾经在龙虎山见过这妖身披烈火重甲,杀气腾腾,挑衅乐真人。和今天大不一样。

左首坐着一头惨白如石膏的龙王,和一头金翅鸟王,互不理睬。他们的项上也都围了花环。这是西海龙王敖钦和金翅鸟王妙翼,西荒公认的一对死敌。牛王把他们排在一处宴席,别有深意。

象王和一个道行寻常的黑人金丹坐在右首。象王是一头酷似卢难敌的白象,岁月几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只有和蔼的眼神和沉静的姿态流露出经历的沧桑,还有一颗铜补的残缺獠牙反映出当年的恶战。他的项上也围着一个花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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