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朔为他包扎,为他换药,八九岁的年纪,已经能熟练地担起成人的责任。
宋晚尘甚至无法从他身上挑出一个不好来,在破庙,秦朔总是最早一个醒,最晚一个睡。
秦朔知道他是从修仙界来的,每到夜晚都要缠着他讲奇闻逸事。
过往的经历讲完,便讲师门,师门讲完了,便讲传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说到最后,宋晚尘也不记得自己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只是想借机让秦朔在身边多留几分钟罢了。
聊到本命灵器时,宋晚尘的归程快到了,他舍不得秦朔,舍不得这里,也不想秦朔伤心。
他撒谎了。
他说:“本命灵器由心而生,这根丝线是我的心结。”
秦朔不明白:“为什么是丝线?”
“这不是普通的丝线,这是我的情丝。”宋晚尘将银丝的另一端系在秦朔的尾指,他说:“系上这根情丝,无论相隔多远,我们都能找到彼此。”
秦朔相信了,他为这根“情丝”取了个名字。
“就叫千丝绕好了,不管身在何处,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事,这根线都会把我们系在一起,如有千丝相绕,生生世世,扯不掉,分不开。”
他们拉了钩,只想做彼此的知己,谁知后来会越陷越深。
宋晚尘不仅对秦朔撒了谎,也对师门撒了谎。
所谓将星灾星的传言,不过是他为了将秦朔带回来的借口,他请师叔江涯子帮忙,却没想到再次相见,是在道化掌门的收徒大典。
秦朔还和从前一样,只是不记得白毓这个人了。
彼时的他被重逢的喜悦笼罩,不曾注意道化掌门看他们相拥的眼神。
他拜入无情宗不过一月,便收到长绝峰的邀请,这是对剑修而言最快崭露头角的机会,代价只是离开无情宗,离开秦朔。
宋晚尘为此做了折衷,他要机会,也要秦朔。他将与自己性命一般重要的预言残卷上半卷交了出去,以求宝物得到更好的庇护。
金氏和无情宗,自此也成了仇敌。
他们曾经那么要好,连下山除妖都要想尽办法见面,奔波千里,只为问候一声好不好。
只有秦朔知道他这些年有多压抑,只有秦朔能接受他真实的性情,在外人眼里,总是秦朔无底线包容他,一次又一次去长绝峰碰钉子。
秦朔从不解释,也甘愿背负倒贴的名声。
“晚尘,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你背负全族的希望活着,比起死,你更怕让宋氏蒙羞。”
烟火大会当晚,秦朔对他许诺:“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秦朔的眼眸那么亮,倒映着绚烂的烟火,盖过他所能看到的一切:“我会保护你,我会实现你的梦,等师尊出关以后,我们就成婚吧。”
“再也不会有流言蜚语,再也不用因此避嫌。”
“从此,我们便是名正言顺的道侣……”
而今,这双眼眸却在黑暗里注视着他,冷意穿透骨肉,直达灵魂深处。
“宋晚尘。”
秦朔的声音如同警醒的钟声,将他从遥远的过去拉了回来:“要我再重复一遍吗,做不到这两点,你我就没有再见的必要了。”
宋晚尘感觉到脚底的麻木,他动了动指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是梦吧,要不然秦朔怎么会拿他的痛处说话?
“你知道这不可能。”宋晚尘神魂分离,仿佛置身事外般开口:“你也知道我为了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心血。”
“你的心血是心血,我的就不是吗?”
秦朔用灵力点燃殿内的烛火,攥着匕首往边上走去,“你是不是太自负了,觉得除你以外,所有人的付出都是笑话,你拿前世的过错惩罚现在的我,剖丹,剜目,报复得那么坦荡,轻飘飘几句认错,就打算让我回头,那我之前失去的一切算什么?”
“我没想伤害你,我只是……”宋晚尘的头疼不断加剧,他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每次面对秦朔,都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殿内的气压转瞬变低,秦朔在宋晚尘周身看到若隐若现的黑气,这是心魔入体的征兆。
他停住脚步,心知对方再受刺激极有可能会发狂,眼下还是拖延时间要紧:“不说别的,我们一个一个来,先把玄光剑还给我,这对你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师尊送我的灵剑,你没理由替我扣留。”
“玄光剑……”
宋晚尘像是一下子清醒过来,紧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要玄光剑做什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