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驶来一辆马车。 马车挂着青色帷幔,垂下的丝络上挂着牌子,青竹眼尖地瞧见了,忙小声道:“阿莺,是裴府的马车啊!” 裴府……佟莺想到那会在永寿宫屏风后的人影,心下不禁暗衬难道是裴府来接那位嫡小姐的马车? 马车驶到东宫马车的面前,停了下来。 坐在前面赶车的侍卫有些紧张地扫了一眼这边,又钻进去对里面的人说了几句什么。 没一会,马车里的人走了出来。 佟莺一见来人,顿时睁大眼睛,青竹也皱起眉头,看向东宫的马车内。 车门中出来一个男子,身着素白蓝水纹的外衣,披着一个白色大氅,腰间的松竹香囊垂下,风流俊朗,不同于萧长宁温柔打扮中仍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漠,男子如同一块清融璞玉,眉眼中却又偷着一分缱倦风流,像是位探花郎。 但佟莺知道他不是,非但不是,他还是萧长宁少有地复杂关系之一。 裴和风下了车,走到东宫马车前行了个礼,“见过太子殿下。” 佟莺本以为萧长宁会径直扬长而去,下一秒,萧长宁却打开车窗,居高临下道:“李大人的事,裴臣费心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出口,裴和风却笑容未变,依旧得体地道:“殿下言重了,微臣分内之事。” 两人对视一瞬,萧长宁没搭话,冷冷推上窗子。 裴和风识趣地退到一旁,佟莺虽已听过这位的许多传闻,但真正得见却没几次,此刻也不禁和其它宫人一般,好奇地偷瞥这位裴首辅的孙子。 她悄悄看了几眼,却和裴和风的视线撞个正着,裴和风立在染上白雪的松柏之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对她一挑眉。 佟莺立刻收回视线,装作没发生一般,淡定地赶上了马车,没有留意到身后裴和风饶有趣味的打量。 她可不敢和裴和风有什么瓜葛,倘若是他人也就算了,可谁人不知裴和风是东宫的逆鳞。 想当年,裴和风与萧长宁也是把酒话荣华的好兄弟,朝堂之上,深宫红墙,何人不知有凌云之志的裴和风,是萧长宁最坚定的拥趸。 但佟莺入宫的那一年,萧长宁忽然和裴和风断绝了关系,两人一下子从朋友变成了针锋相对的敌人,裴和风也成了东宫不可提的存在。 传闻裴和风行事风流恣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京城青楼,江南花舫,塞北胡女,无人不识裴公子,无人不盼与裴公子春宵一度。 佟莺不免对裴和风敬而远之。 到了东宫,青竹去问萧长宁永寿宫的春桃和绿柳怎么安排,总不能让她们去干小丫鬟的活。 萧长宁扫了二人一眼,漫不经心道:“安排到寝殿吧,明日起和刘公公去准备大婚的事。” 他巡视一圈,看见站在最后的佟莺,吩咐道:“佟莺去马廊等着。” 说完,萧长宁就回了寝殿,留下佟莺愣怔地眨眨眼。 春桃和绿柳俱是一喜,本来看萧长宁对太后冷淡的态度,还以为要来东宫磋磨日子,哪知太子殿下竟是直接将她们安排进了寝殿,还能负责大婚的事宜。 这可是好差事,永寿宫宫女们抢着来呢,负责了太子妃的婚事,日后和太子妃打好关系就容易了许多,又是寝殿伺候的大宫女,太子妃直接给封了妾室也是有的。 性格开朗的春桃难抑兴奋地微笑起来,和佟莺气质颇像的绿柳却若有所思地看向萧长宁。 她是对佟莺有所耳闻的,宫人们都说佟莺好命有福气,进了宫就被太子瞧上做了教导丫鬟,这么些年,太子殿下还未再立教导丫鬟,享着东宫独宠,虽说太子与佟莺甚是内敛,但不妨人们背后暗自猜测许多。 可如今她瞧着,太子对这个佟莺也没有很在意。 在永寿宫听闻太子殿下都不怎么召见佟莺,还把自己和春桃安排在寝殿,如今竟让佟莺去马廊,这宫里的马廊,可都是犯了错的宫人被罚去的,定不是什么好事。 看来太子对佟莺应是已经厌倦了,只是要迎娶太子妃,不好再要伺候的人,正好还能彰显太子殿下不贪图奢淫的好品行。 实际上,太子殿下乃是人中龙凤,怎能免得世俗男子贪图美色的本性。 绿柳内心划过微微的不屑,没怎么把佟莺放到心上。 她不傻,懂得太后把她派过来的打算,裴小姐那艳丽张扬的脸仿佛还在眼前摇晃。 “你们两个给我盯好了太子哥哥,不许他召见别的宫女,尤其是那个佟莺,绿柳,不是都说你和她长得像么,要是能取代她就更好了,你们两个也不能给本小姐越矩!” “别忘了自己从哪出去的,得知道自己是谁的人。” 裴小姐娇蛮的话与太后的告诫在绿柳心中回响。 她和佟莺的气质的确有两分相似,本以为过来要努力争宠一番,可看这个局面,根本不用她怎么费力了,宫里传的神乎其神的太子殿下也不过如此。 就连那个总是笑如春风的九殿下……身边都有伺候的人了,绿柳压下心中的冷意,面无表情跟在青竹身后,朝她们住的秀阁走。 青竹看了看她,又看看旁边的春桃,摇摇头,不愧是永寿宫出来的,一个比一个能压住心思。 * 佟莺按照萧长宁的吩咐,独自去了马廊,路上也在思考萧长宁是不是要罚她,虽说她还没想起自己犯了什么错。 一到马廊,却见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马车样式普通低调,不是东宫统一的明黄色帷幔,而是蓝色,也没有雕刻龙纹。 佟莺有些奇怪地围着转了一圈,马车上突然下来一人,正是卫风,卫风对她点点头,“佟莺姑娘,上车吧。” “上车?”佟莺一怔,指了指马车。 卫风点头,为她掀起挡风,佟莺定睛一看,顿时惊住。 只见一张摆着玲珑五子棋的小桌后,正端坐着萧长宁。 萧长宁在和自己对弈,啪嗒落下一枚黑子,见她愣着不动,眉心拧起,“上来。” 佟莺忙上去坐好,马车慢慢驶出去,佟莺看着捏着棋子把玩的萧长宁,心中闪过无数猜测,最终正襟危坐道:“殿下,我们这是……去哪?” 萧长宁丢下棋子,平静道:“出宫。” “出,出宫?”佟莺看向窗外,还真是出宫的路。 “不是想出宫么?”萧长宁看着她的动作,挑眉道。 出宫! 佟莺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萧长宁却斜倚在美人榻上,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一本花花绿绿的书,丢到桌上。 “路途尚远,我们先来说说这些话本的事。” 佟莺小心翼翼地拿过来一看,名字正是那本《风流公子俏书童》。 萧长宁神色慵懒,“念给孤听。” 佟莺一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