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裴和风承认,那一刻,他后悔了。 但也仅仅是那一刻。 “没事吧?”裴和风拉过一旁的绣花凳坐下,动作下意识地放得更加轻。 佟莺似是充耳不闻一般,半晌也没有给他回应。 裴和风垂下眼眸去,也不再出声。 直到手上的伤口全部包好,裴和风把她白皙的纤手放回她怀里,佟莺才猛得惊醒,眼睛圆溜溜地看着他,透出两分无措。 “这两天注意一下吧。”裴和风起身指指她的手。 佟莺似乎已经整理好了情绪,跟着站起身来,还对裴和风行礼,“奴婢多谢裴大人。” 裴和风心下一阵烦闷,摆摆手,立在原地却没动,挣扎着什么。 佟莺抬起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裴和风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一字未发,就如同来的时候一般,片刻便了无踪影。 徒留下佟莺一人与燃烧的烛火映下的剪影。 佟莺愣怔了片刻,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无趣,这不已是意料之中的事了么,还这么在意,萧长宁早晚要娶亲的,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就牢记在心里的事。 怎么过了四年多,就总是忘记呢。 她拿过那个香囊,把被血染红的小狼拆掉,对着烛火端详着,心下有些惋惜。 可惜了这个小绣花了,绣得真不错,她女红并不怎么好,完全是遗传了母亲。 母亲的女红就在他们医馆附近是出了名的倒数第一,差得出奇,小时候给她缝制的小裙子,打的小绣鞋,总是跑着跑着就散开成两半了。 父亲却毫不在意。 坐在高堂上给人认真看病的大夫,却穿着双破了洞的鞋,或是戴着针脚七进八出的钱袋,放的钱多了,就会漏出来。 见她的小裙子又散了,父亲就偷偷把她叫到一边去,大手捏着绣花针一针一针地缝得密密麻麻的,针脚扎实,比街上女红最好的刘夫人都缝得好。 末了,还要嘱咐佟莺不要告诉她娘这件事,在父女俩的共同隐瞒下,她娘到去世都以为佟莺那屡屡被人夸赞的小裙子,是自己的手艺巧。 可惜爹爹不会绣样式,只会最简单的几多小花,还是在大手上戳出几个洞才学会的,所以她也没能学会绣花。 她爹常说她像娘多一些,佟莺觉得,或许她和她娘最像的地方,就是都没什么女红的天赋。 可她和她娘又不像。 萧长宁永远不会穿走一天路就要破个洞的鞋,更不会佩戴针脚粗糙随时可能漏的香囊。 因为,他是大萧的太子殿下。 不是医馆里的大夫,不是什么平头百姓。 第二日一早,佟莺就醒了,她坐起身,有些愣怔地揉揉眼,又看了看四下。 昨夜她独自在桌前缝了好久的香囊,记得终于把小狼勉勉强强绣出个轮廓后,她也累得不行了,迷迷糊糊地就趴着桌子睡着了。 可现在醒来,自己却躺在床榻上,还安安稳稳地盖着被褥。 佟莺揉揉额角,几乎怀疑昨日的一切,萧长宁昭示太子妃与太子侧妃,裴和风的突然造访,染血的小狼……都是梦。 如今,梦醒了。 说不清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佟莺满怀期待地去寻那香囊。 却遍寻不到。 佟莺有些急切,在床榻上到处摸索,最后终于在床上方的百宝阁,找到了安好搁置在那里的香囊。 小香囊上绣着新的小狼,没有沾染血迹,放的人应当是很小心的,生怕佟莺安眠时不小心压到,还特意放在了上面的百宝阁上,倘若佟莺坐起身顺着看过去,是很容易发现的。 桌边的春凳似乎也变了位置,像是有人昨夜在她榻边静静地坐了一夜。 佟莺拿起来看了看,没有发现是谁来过的线索,只在穿戴好推开门后,才嗅到门口若有若无的白玉兰味道。 那一瞬间,佟莺在心中把萧长宁的名字划去了。 因为她知道,因为他的母妃旧事,萧长宁从不用半分沾染玉兰花的味道的东西。 连带着她也不喜白玉兰。 倒是很像裴和风身上的香囊,所以……应当是裴和风来过了。 佟莺有些懒得去想,懒得去琢磨,就放任自己满脑虚无地走出秀阁。 到了前殿去,把寝殿的雕窗,花门都打开通风,萧长宁今日傍晚就要回宫了,佟莺知道自己要先把分内的事做好。 一路上,周围不时有窃窃声,佟莺知道她们大多人没有恶意,只是出于一种下意识地感慨罢了。 而这些窃窃声,也不断提醒着她,萧长宁真的立妃了。 做完这些事,佟莺换下身上的粗布罩衫,露出今日穿的一袭水青色袖裙,走起路来裙摆飘摇,头上一支含黛木簪,清雅质朴。 她回到秀阁,坐回桌案,托着腮望着窗外慢慢融化的积雪,开始考虑画琴屡屡提起的事情。 其实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思考,如今时日不多了,佟莺知道太子妃入主东宫后,自己必死无疑。 所以,左右横竖都是死,为何不试试呢? 但是做这杀头的事,还得细细打算。 佟莺捻起桌案上一滴蜡泪,正沉思着,忽觉后颈一痛,失去了意识。 --- “你确定要这样?”画琴有些焦躁地在竹林里转来转去,“我告诉你了,太子把东宫上上下下治得像个铁桶,前几次已经是很冒险了,你现在居然还要把她带出宫!” 裴和风没出声,静静看着倒在一旁石桌上的佟莺,衣袖下的手微微握起。 “你怎么了?” 半晌,他开口道:“这是早就有的计划,不这样,她能彻底死心么?她能同意逃出宫么?萧长宁这般防范我,为的什么?你我各自心想的事,还能成功?” 画琴看着眼前俊逸的男子,又看看双眸紧闭的佟莺,咬咬牙,一挥手,“我留这里打掩护,小心行事。” 裴和风看了她两眼,轻笑一声,抱起佟莺,纵身飞上屋檐瓦壁。 --- “嘶……”佟莺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坐起身,刚一有动作,就感觉自己的后脖颈疼痛起来,眼前也有些发黑。 她揉揉眼,忽得想起自己晕过去前的事,她本在秀阁屋内坐着,却被人捏晕了,运到这里来。 佟莺心下顿时高高提起,自己给自己按了按穴位,感觉舒服了很多,站起身四处看过去。 她现在早已不在秀阁了,甚至不在皇宫…… 前面非常开阔,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四周可以看到有围栏围起,身后则是一片树林,时不时有落伍的惊鸟一踩树梢扑棱飞过,未化开的白雪还堆积在树枝。 现在天色已经彻底亮起来,正是晌午,阳光从微云中透出清亮的浅光,前方的草地上矗立着许多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