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知晓的。 佟莺愿意在炎炎夏日里守着灶台一夜,只为担忧宫人偷懒顾不好火候,给他熬秋梨膏。 愿意在雷霆大作的雨夜,冒雨跑出秀阁,跑到他的寝殿,把他抱在怀中,因为知道他害怕黑夜的雨。 愿意在无数个他疲惫地批着奏折的夜里,从榻上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给他扇风驱蚊;愿意在听闻自己不喜欢玉兰花后,默默把自己所有带玉兰的东西都收起来,再喜欢也不曾拿出来过…… 所以,萧长宁觉得很荒谬,佟莺怎会不爱他? 或许她只是想等胎像稳了再告诉自己,或许她只是害怕生产,害怕疼罢了,她吃药都怕苦的。 萧长宁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用这根稻草重新撑起了自己的心,他振作起精神,朝殿内走去。 三王爷已被王府中的下人们强行拉走了,怀里还抱着个临时找来的花瓶,花瓣与灰烬杂乱地混在一起。 他也不知,只是呆呆地坐在佟莺她们那会坐的那间小亭子里,夜里寒露极重,甚至飘洒起小雪粒,他只穿了一袭单衣,却好似没感觉一样。 忽得,他低下头去,抱着那花瓶问:“下雪了,银铃,你冷不冷?” “应当不冷吧,你最喜欢下雪了,因为你说你是在大雪天里生的……” 他独自喃喃着,萧长宁经过这小亭子,停下拧着眉看他,对一旁的宫人道:“去取件大氅来。” 那宫人拿出身后的大氅,颤颤巍巍地说:“殿,殿下,王爷不理我们,好似听不到我们说话一样……” 萧长宁闻言,懒得再管他,接过那大氅,走过去直接丢在三王爷身上,转身径直走了。 明日是个大年初一,萧长宁自是有的忙,包括裴和风与九殿下也不必说,三人都得赶在天亮前离开。 佟莺一直没醒,期间萧长宁强行唤醒了她一次,喂她喝了熬好的保胎药。 刚开始,佟莺还下意识地往下咽,等到了后面,不知是尝出了这是保胎药,还是单纯太苦,她就不咽了,牙关咬得紧紧的,也不说话,就是摇头。 萧长宁无法,只好一口一口地渡给她,把两人都折腾出一身汗,终于喝完了一碗药。 萧长宁没有问佟莺为何不告诉自己有喜了,为何要偷偷藏着堕胎药,一个是佟莺现在精神不济,一个则是因为他……不敢。 几乎是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萧长宁看着佟莺躺下了,拉开凳子,快步走到了门外。 佟莺在别宫修养了一整天,大年初一这么好的日子,她却只能虚弱地躺在床榻上度过,唯一的就是来了个老熟人。 是许久不见的画琴。 画琴瘦了,见到她也不复原来的态度,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变了,原来佟莺就觉得画琴不大像是个宫女,如今再见,画琴果真是直接换了装束,一身短打,手中提着剑。 守在她门外,一动不动,可以站一整天。 佟莺葛得想起了许久前,萧长宁刚回宫时,看到他与画琴在小花园的亭子里说话,画琴面对他时,那听令的状态。 她当时还怀疑过两人不是寻常的主子与下人的关系,青竹说她是多想了,可如今一看,兴许她当初怀疑的,还是对的。 把画琴叫进屋内,两人相对无言,半晌,画琴才和她透露了一些。 ※ 如?您?访?问?的?W?a?n?g?阯?F?a?B?u?页?不?是?i???????é?n?????Ⅱ?5?????o?M?则?为?屾?寨?站?点 画琴,竟是江湖人士。 在听到画琴亲口告诉自己,她以前一直在受萧长宁的命令盯着自己后,佟莺是真的惊住了。 她从未察觉过。 可画琴却说:“没有察觉不是很正常吗?东宫像我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佟莺更是惊讶。 画琴看她的表情,对她道:“殿下可真是把整个东宫上下治得如一个铁桶一般,你以为当初我与裴大人助你跑出宫的事,他不知道吗?” “他全都清清楚楚,那你又知道他为何要放你走,而不是在宫门口就把你拦下吗?” 画琴有些残忍,又有些畅快地说道:“因为养鸟就是这样啊,有的鸟性子硬,笼子是圈不住的,硬是要跑,把自己的头在笼子边沿上撞破了,撞得头破血流,也要飞走。” “你知道都怎么处置这种鸟吗?”画琴眉眼间带着冷冷的笑意,“当然是假装不经意间把它们放走,等他们飞走了,开始对自己沾沾自喜了,马上就要看到山林了,再把它们抓回来关起来,让他们死心。” “然后这些鸟,要么会感激涕零,再也不跑了,要么会烈性地选择撞笼而亡。” “这就是训鸟,是不是听着很熟悉?”画琴噙着笑,问佟莺,“吓到你了吗?抱歉,我忘了,你还有身孕。” “阿莺你真失败,被抓回来关着,还要怀他的孩子。我本以为你很硬气,我要是你,我想死的心都有了,不知你还怎么能坚持苟活在这世上!” 说到最后,画琴几乎都遏制不住自己嘶哑的喉咙。 佟莺手脚冰凉,脸上都泛起不正常的青白,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话音刚落,身后的门忽然就被人猛然推开,萧长宁走进来。 他眯起眼看着画琴,冷冷摆头,身后立刻就冲上来一行侍卫,把画琴拖了下去。 望着画琴有些凶狠的眼神,佟莺的手指甲把手心掐得泛起红。 她忽得想起银铃临死前对自己说的话,“活下去,好好的……” 佟莺一下子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她用力深吸口气,推开挡住她的萧长宁,冷冷对被押到门边的画琴道:“因为我不是鸟,我是人。” “你愿意当鸟,你便去做吧。” 画琴一怔,仰面朝天,忽得哈哈笑起来,“你说得对,我愿意当鸟,可他连关都不愿意关我……我十五岁就为他出生入死,可到头来,连被他关起来的资格都没有,我就是恨你……” 余音未尽,画琴已经瞪着双眼,被身后的侍卫押走。 佟莺忽得又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的感觉,刘公公对萧长宁道:“本来看她态度很配合,这几日又容易出岔子,就想着让她来试试,没想到还是……唉。” 萧长宁走过来抱起佟莺,“备马车。” 他是来接佟莺回宫的,这两日他一直心下揣揣,别宫并不太安全,再加上年后宫中要有大动作,所以怕也有人发现蛛丝马迹,盯着别宫这边。 眼下,佟莺有了身孕,就变得更危险起来,萧长宁简直一刻也不想让佟莺离开自己的视线。 坐在马车上,佟莺一言不发,她的话愈发少了,萧长宁看在眼里,却又无可奈何。 “画琴是怎么进的宫?” 佟莺忽得问了一句,萧长宁见她终于肯说句话,还有什么不说的,“大概六七年前,孤在宫外,遇到了一个杂耍团里跑出来的小姑娘,差点被宫中的马踩死,孤看她骨骼是练武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