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时的盛凌希在英国,已经生活到第五年。她再也不是初到异国时,身处边缘、诸多不习惯、所以总爱沉默观察的中国女孩。
她有了要好的异国朋友,带着她昂扬向上阳光乐观;
有欣赏她设计天赋的教授导师,与她在古今中外的各种艺术文化上交流、指点;
还有……戚行川。
当年戚家在举家迁移至英国后,虽经济能力上大不如前,但也一直在努力重振戚家的产业。
而戚行川也不复戚家人的众望,即便到了异国,也不曾停下自己学习进步的脚步,顺利修完了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本科与研,正每日忙于与自己的兄长为自己的家族奔波。
他时常来中央圣马丁寻盛凌希,同当年在潇山一样,为她带有趣的小玩意、零食。给她支持、鼓励、解困。
在她身边的很多同学师长看来,都误以为她们是一对。
戚行川总是和煦笑笑,从未否认过;
而盛凌希,简单否认过几次后,却见下一次周围人的起哄声不灭反涨,索性放弃了。反正……她觉得,戚行川对她而言是自己人。尽管不是恋人,也一直是个特别的存在。她并不反感大家将他们绑定在一起。
那是二十三岁的盛凌希。
不懂爱,也从未想过恋爱。
她不知道未来自己会和谁在一起,也不感兴趣。她恣意悠然、乐得自在。每天想得最多的是自己的服设梦想与毕设。偶尔也会跟着大家的八卦想到……自己真的会和小七哥在一起吗?
可是她七岁回潇山时就几乎一直和小七哥在一块了。如果变成恋人……她觉得有点奇怪,但好像并不讨厌。
他是她在异国时的一盏明灯,也是来自过往的亲人。
她对他的信任与依赖,早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所以这毕设选题从她敲定立题开始。她的每一分心思、每一处细节,都曾分享给戚行川听。她也曾数次在他的电脑上备份。
可那天,当她心急匆匆地去向他要备份的原件时,戚行川却蓦地神色僵硬涩声地说:“对不起……凌希。”
“电脑……前两天,系统坏了,我拿去重做系统,储存数据……全没了。你还记不记得先前你的电脑系统出问题,我怀疑是链接的硬盘有病毒。对不起凌希……”
“现在……该怎么办?对不起……”
“……”她只觉大脑嗡鸣作响,一片空白,心脏簌簌地往下沉。神思也像被撕碎成了两个。
“没,没关系……小七哥。”一个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另一个,却还在下意识地安慰他,“这也不能怪你……”
她没有证据能证明自己的立题时间早于乔安娜之前了。
所以,她被钉烙在了“剽窃”的耻辱柱上。千夫所指,遭人唾弃。
“我没有剽窃!”
盛凌希自然知道自己没有剽窃,她所有的选题、背调、资料收集、设计细节……都是自己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一点点一寸寸努力而来的,她自己最知道自己为它付诸了多少心思,投注了多少努力。
可当她空手无凭站在众人面前说这句话的时候,自然没有任何一个人信她。
他们说她是小偷,说她无耻,说她不配为中央圣马丁的学生。甚至要人调查她此前在校的所有成绩真伪,恨不得开除她的学籍。
“我没有剽窃!!”
于是她到处找人去说,去向院长、系主任、自己的教授导师;
去向自己身边的异国朋友们、向认识的设计师、甚至向英国bbc记者。
她一遍遍地强调、一遍遍地复述,说着自己的设计理念与细节阐述,希望他们能从她对自己设计的细节熟稔度中相信她是被冤枉的,哪怕只有一分。
可是却没有人理会,也没人听她。于是她更无助、心急、也愤怒。甚至带了录音笔前去质问乔安娜,企图通过她的口中套出她究竟是从哪儿拿到的她的设计和选题。却被乔安娜识破,反被她借题发挥倒打一耙!
那天,乔安娜拽着她到中央圣马丁最大的广场前,鼓动着所有人对她进行过一场从剽窃升级为地域种族的霸凌!
——“瞧瞧,这就是那个剽窃了别人毕设创意的来自中国的landsay!”
——“小偷!”
——“你就是个无耻的小偷!”
——“可恶的中国佬!”
——“无耻!卑鄙!”
——“滚回你自己的国家去!”
——“滚回去!”
……
当个人矛盾被有意挑拨上升为种族地域,那她究竟有没有剽窃……似乎都变得不重要了。
她站在广场上,看着那些人对她的恶语相向,听着他们的辱骂诅咒。眸里的光也渐渐从愤怒讽刺变到悲凉。再没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盛凌希徒然晕倒。
……
盛凌希像大病了一场。
那天被送到医院后,她便发起了烧。梦里,耳边似乎都是那些嘶声的辱骂,她在梦中都在不断呢喃着:“我没有……剽窃……”
“我……没有……”
再睁眼,就已经是在戚行川的公寓里。
他正守在她床边,眼神担忧而心疼,在见她转醒的刹那目露惊喜连忙轻声道:“凌希。”